我们下楼走出大门,穿过广场向伊鲁涅咖啡馆走去。有两座孤零零的卖票房坐落在广场中间。有SOL,SOLYSOMBRA和SOMBRA字样的窗户都关着。它们要到节日的前一天才打开。
广场对面,伊鲁涅咖啡馆的白色柳条桌椅一直摆到拱廊外面,直摆到了马路边。我挨桌寻找勃莱特和迈克。他们果真在那里。勃莱特和迈克,还有罗伯特.科恩。勃莱特戴了一顶巴斯克贝雷帽。迈克也一样。罗伯特.科恩没戴帽,戴着眼镜。勃莱特看见我们来了,就向我们招手。我们走到桌子边,她眯起眼睛看我们。
“你们好,朋友们!”她叫道。
勃莱特很高兴。迈克有种本领,能在握手中灌注强烈的感情。罗伯特.科恩同我们握手是因为我们赶回来了。“你们究竟到哪儿去啦?”我问。“是我带他们上这儿来的,”科恩说。“瞎说,”勃莱特说。“如果你不来,我们会到得更早。”“你们会永远也到不了这里。”“胡说八道!你们俩都晒黑了。瞧比尔。”“你们钓得痛快吗?”迈克问。“我们原想赶去同你们一起钓的。”
“不坏。我们还念叨你们来着。”
“我本想来的,”科恩说,“但是再一想,我应该领他们上这儿来。”
“你领我们。胡说八道。”
“真的钓得很痛快?”迈克问。“你们钓到了很多?”
“有几天,我们每人钓到了十来条。那里有个英国人。”
“他姓哈里斯,”比尔说。“你可认识他,迈克?他也参加了大战。”
“是个幸运儿,”迈克说,“多么令人难忘的岁月!宝贵的年华要能倒流该多好。”
“别傻了。”
“你打过仗,迈克?”科恩问。
“那还用说。”
“他是个出色的勇士,”勃莱特说。“跟他们说说,你的坐骑怎样在皮卡得利大街上脱僵飞跑。”
“我不说。我已经讲过四次了。”
“你从来没有给我讲过,”罗伯特.科恩说。
“这段经历不讲了。这是丢脸的事儿。”
“跟他们讲讲你得勋章的事吧。”
“不讲。那件事更丢人了。”
“怎么一回事?”
“勃莱特会告诉你们的。她老是揭我的老底儿。”
“讲吧。勃莱特,告诉我们。”
“我讲行吧?”
“我自己来讲。”
“你得了些什么勋章,迈克?”
“一枚也没捞着。”
“你一定有几枚的。”
“我看一般的勋章我该是有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去申请过。有一回举行异常盛大的宴会,英国王太子要来参加,请柬上写着要佩戴勋章。不用说,我没有勋章,因此就到我的裁缝那里,他看到这份请柬肃然起敬,我一想这是笔好生意,就对他说:‘你得给我弄几枚勋章。’他说:‘什么勋章,先生?’我说:‘哦,随便什么样的。给我弄几枚就行。’于是他说:‘你手头有什么勋章,先生,’我就说:‘我怎么知道?’他难道以为我整天在读那天杀的政府公报?‘多给我几枚就行了。你自己挑吧。’于是他给我弄了几枚,你知道,是那种缩样复制的勋章,他连盒递给我,我塞进口袋里就把这事儿忘了。且说,我参加宴会去啦。正巧那天夜里人家打死了亨利.威尔逊,所以王太子没有来,国王也没有来,没有一个佩戴勋章的,所有到场的忙着摘下他们的勋章,我的勋章放在口袋里没拿出来。”
他停下来等我们笑。
“完啦?”
“完了。可能我讲得不好。”
“不好,”勃莱特说。“但是不要紧。”
我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啊,对了,”迈克说。“现在我想起来了。那是一次极端无聊的晚宴,我待不住,所以就溜了。当天夜里,我发现盒子还在我的口袋里。这是什么玩意儿?我说。勋章?沾满鲜血的军功勋章?于是我把勋章通通扯下来——你知道勋章都是别在一根带子上的——把它们散发掉,每个姑娘一枚。做个纪念。她们以为我是一名呱呱叫的勇士呢。在夜总会里散发勋章。多威风的家伙啊。”
“把它讲完,”勃莱特说。
“你们说滑稽不滑稽?”迈克问。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滑稽。实在是滑稽。不过,我的裁缝写信向我讨勋章了。派人到处找。一连写了好几个月的信。看来是有人把勋章放在他那里要他擦洗干净的。是位身经百战的军人。勋章是命根子。”迈克歇了一口气。“裁缝算倒霉了,”他说。
“你说得不对,”比尔说。“我却认为裁缝走红运了。”
“一位做工非常精细的裁缝。绝不会相信我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迈克说。“那时我每年付给他一百镑好让他安静点。这样他就不给我寄帐单了。我的破产对他是个巨大的打击。这事情紧接在勋章事件之后。他的来信口气可沉痛哩。”
“你怎么破产的?”比尔问。
“分两个阶段,”迈克说,“先是逐渐地,然后就突然破产了。”
“什么原因引起的?”
“朋友呗,”迈克说。“我有很多朋友。一帮酒肉朋友。后来我就也有了债主。或许比任何一个英国人的债主都要多。”
“你给他们说说在法院里遇到的事,”勃莱特说。
“我不记得了,”迈克说。“当时我有点醉了。”
“有点醉!”勃莱特大声说。“你都不省人事了!”
“异乎寻常的事,”迈克说。“前几天遇见一位过去的合伙人。要请我喝酒。”
“告诉他们你还有过博学的法律顾问呢,”勃莱特说。“不想说,”迈克说。“我博学的顾问也喝得酩酊大醉了。唉,这个话题太扫兴。我们到底去不去看放公牛出笼?”
“去吧。”
我们叫来侍者,会了钞,起身穿过市区。起先我同勃莱特一起走,可是罗伯特.科恩却上来挨在勃莱特另一侧。我们三人向前走去,经过阳台上挂着旗帜的市政厅,一直经过市场,走下那条直通阿尔加河大桥的陡峭的街道。有许多人步行着去看公牛,还有马车从山岗辚辚而下,跨过大桥,车夫、马匹和鞭子出现在街头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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