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也不至于有今天这种地步。
苏:你一贯如此吗?
史:我只要和其他人一样地对自己的生活有同等程度的控制权。残废人的生活受他人控制的情形实在太多了。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忍受这个。
苏:请告诉我你的第二张唱片。
史:勃朗姆斯的小提琴协奏曲。这是我买的第一张大唱片。那是1957年,每分钟33转的唱片刚开始在英国出售。如果我买一台唱机则会被父亲责备为不顾他人的自私。但是我说服他我可以买到便宜的零件组装一台。他赞赏这种节俭的做法。我把唱盘和放大器放在一台老的78转的唱机盒子里。如果我保存它的话,现在就会变得非常珍贵。
这台唱机制成后,我需要放唱片。一位中学朋友建议放勃朗姆斯的小提琴协奏曲,因为我们的学校圈子里谁也没有这种唱片。我记得为它花费了三十五先令,这在当时尤其对我而言算是一大笔钱。唱片的标价变贵了,但实质上比过去便宜得多。
当我在店里首次听这张唱片时,觉得有点儿奇怪,我不清楚我是否会喜爱它,但是我感到我应该说我喜爱它。然而,多年来它变得对我很重要。我愿意听徐缓调的起始部分。
苏:一位家庭老友说过,在你童年时,你的家庭是,我引用道:“高度智慧,非常聪明而且非常怪异的。”回顾过去,你是否认为这个描述大致不差?
史:对我的家庭是否智慧我不便评论,但是我们肯定不自认为是怪异的。然而,我想按照圣阿尔班斯的标准也许显得如此。我们在那里住时,那是个相当严肃的地方。
苏:而你的父亲是位热带病专家。
交:我父亲从事热带医药学研究。他经常去非洲,在外面试验新的药物。
苏:那么你的母亲对你的影响更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什么样的影响?
史:不,我要说我的父亲影响更大些。我模仿他。因为他是一位科学研究者,我觉得长大后从事科学研究是很自然的事情。仅有的差别是我对于医学或生物学毫无兴趣,因为这些学科似乎过于不精确和描述性。我要某些更基本的东西,在物理学中可以找到这些。
苏:你母亲说过,你一贯具有她描述的强烈的好奇心。她说过:“我能看到星星使他痴迷。”你是否记得?
史:我记得有一次深夜从伦敦回家。那时候为了省钱把路灯都关了。我从未看见过这么美丽的银河横贯的夜空。在我的沙漠孤岛中不会有任何街灯,所以可以尽情欣赏夜空。
苏:你的童年无疑是非常聪明的,在家里和你姐妹做游戏时非常富有进取心,但是在学校里却会落到班级里最差的,而且满不在乎,这是真的吗?
史:这是我在圣阿尔班斯第一年的情形。但是我必须说,这是一个尖子班,我的考试比我的作业好得多。我知道我可以做得很好——那只不过是我的书写和不整洁把我的分数拉下来。
苏:第三张唱片?
史:我在牛津读本科时,读过阿尔多斯-赫胥黎的《对偶》[23]。这是描绘本世纪三十年代的书,书中有大量的人物。除了一个人物是有血有肉的以外,绝大多数人物都是形式化的。这个人显然是赫胥黎本人的写照。他杀死了英国法西斯的头目,这个头目是按照奥斯瓦尔德-莫斯利爵士塑造的。然后他告诉法西斯党徒他干了此事,并把贝多芬的弦乐四重奏第132号唱片放在留声机上。他在放第三乐章的中间听到了敲门声,开门时被法西斯党徒枪杀。
[23]译者注:阿尔多斯-赫胥黎(AldousHuxley)(1894-1963)是进化论者托玛斯-赫胥黎之孙,英国小说家。《对偶》(PointCounterpoint)是他1928年发表的乌托邦式的实验小说。
这是一部非常差劲的小说,但是赫胥黎的唱片选对了。如果我得知潮汐正逼近并将淹没我的沙漠孤岛,就会去听这四重奏的第三乐章。
苏:你上牛津的大学学院读数学和物理,按照你计算的,在那儿你平均每天大约用功一小时。按照我读过的,你划船、喝啤酒还以捉弄他人为乐。是什么原因使你对学业不在乎?
史:那是五十年代末期,大多数年轻人对所谓的成就感到幻灭。除了财富还是财富,似乎没有别的什么可以追求。保守党刚刚赢得第三次竞选,其口号为“你从未这么好过”。我和我的大多数同时代人厌倦生活。
苏:尽管如此,你仍然在几小时内解决你的同学在几周不能完成的问题。从他们所说的,他们显然知道你的才能。你认为自己意识到了吗?
史:牛津大学那个时期的物理课程极其简单。人们可以不听任何课,一周只要接受一二次辅导就能通过。你不必记许多事实,只要记住一些方程即可。
苏:正是在牛津,你首次注意到手脚不怎么听使唤了。那时候你怎么自我解释这个现象的?
史:事实上,我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我不能正常地划船。后来我在从初级公共教室出来的楼梯上摔了一大跤。我忧虑头脑也许受到损害,所以看了学院医生,但是他认为没问题并让我少喝啤酒。我在牛津的期终考后去波斯度暑假。我的身体在回来之后一定是虚弱了不少。但是我把它归结于所经受的胃病所引起的。
苏:什么时候你开始屈服,承认患了非常严重的病,并且决定采取医生的劝告?
史:那时我已在剑桥,圣诞节时回家。那是1962年到1963年的非常寒冷的冬天。尽管我自知对滑冰不在行,仍然顺从母亲去圣阿尔班斯的湖面去滑冰。我摔倒后要爬起来非常艰难。我母亲感到出了什么毛病。她带我去看家庭医生。
苏:然后在医院住了三周,而他们告诉了你最坏的情形?
史:事实上是在伦敦的巴兹医院,因为我父亲是属于巴兹的。我住院两周,做了检查。但是他们除了说不是多发性硬化并且不是典型病以外,实际上从未告诉我出了什么毛病。他们没有告诉我前景如何,但我猜出非常糟糕,所以也不想去问。
苏:而且最后他们通知你说只有两年多的时间可活。史蒂芬,让我们暂时停顿一下,你可以挑选下一张唱片。
史:瓦尔基莉的第一场。这是美尔基尔[24]和列曼[25]演唱的另一张早期的大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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