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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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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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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图尔古特家步行——或者说跑步——到他为艾罗赞先生借来的那间公寓大概需要十分钟。因为我们都在跑,连穿着高跟轻便鞋的海伦都脚步匆匆地跟在后面。图尔古特低声嘟哝着(我猜还有咒骂)。他带着一个小黑包,我想里面可能放着医疗用品,以防医生不到或迟到。终于,我们爬上一座旧房屋的木梯。我们跟在图尔古特身后奔上楼,他呼地打开楼梯顶的一扇门。

    “房间显然被隔成了一间间肮脏的小间。在这一间里,主间有一张床、几张椅子和一张桌子。桌子亮着一盏灯。图尔古特的朋友躺在地板上,身上盖着毯子。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结巴男人从他身边站起,跟我们打招呼。恐惧和痛悔几乎使他变得歇斯底里。他不断地绞着手,反反复复地跟图尔古特说着什么,图尔古特推开他,和塞利姆一起在艾罗赞先生旁边蹲下。受害者面色土灰,两眼紧闭,喘着粗气,牙齿格格作响。他的脖子有个难看的裂口,比我们上次看见的要大,但更可怕,因为它虽然形状参差不齐,但分外的干净,只在边缘处有一缕血迹。我想到,这么深的伤口应该流出很多血,想到这里,一阵恶心袭来。我搂住海伦,我们目不转睛地站在那里,无法移开目光。

    “图尔古特检查伤口,但没有碰它。他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几分钟以前,这个该死的家伙不和我商量就去找一个古怪的医生,但医生不在家。这至少算我们走运,因为我们现在不想有医生在这里。但他恰好在日落时分让艾罗赞一个人待着。’他和阿克索说话。阿克索突然站起来,使劲——我没料到他用那么大的力——揍了一下那个倒霉的看护,把他赶出了房间。那人吓坏了,倒退着出了门,我们听到他下楼梯的脚步声。塞利姆关上门,从窗口往街上望,似乎要肯定那家伙不再回来,然后跪在图尔古特身边,两人低声商量着。

    “过了一会儿,图尔古特把手伸到他带来的袋子里,掏出一件我已经熟悉的物件:那是追杀吸血鬼的工具,和他一周前在他那间书房里给我的相似,不过这个放在一个做工更为精致的盒子里,盒子上写有阿拉伯语,镶嵌着类似珍珠母的饰品。他打开盒子,清点里面的装备,然后又抬起头来看着我们。“教授们,”他平静地说。“我的朋友至少被吸血鬼咬了三次,他就要死了。如果让他就这样死去,他很快就会变成吸血鬼。”他用一只大手擦擦前额,“这是一个可怕的时刻,我必须叫你们离开这个房间。女士,您不能看见这个。”

    “‘求您,让我们做点儿什么吧,只要能帮您,’我迟疑地开了口。可海伦走上前去。

    “‘让我留下,’她低声对图尔古特说。‘我想知道这是怎么进行的。’有那么一会儿,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了解这个,我想起了——一个梦幻般的念头——她毕竟是一位人类学家。他瞪着她,没吭声,似乎默许了,又弯下身去看他的朋友,我仍抱有希望,希望我预想到的是错的。不过,图尔古特对着朋友的耳朵低语了几句。他拿起艾罗赞先生的手,揉着。

    “然后——也许这是随后发生的所有可怕事情中最为可怕的——图尔古特把朋友的手紧按到自己的心口上,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喊叫。在我们听来,那些话来自一段历史的深处。对我来说,这历史不仅太古老,而且太奇异。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那声音犹如伊斯兰教的祷告报时人召唤信徒作祷告时发出的悲号,我们在城里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不过图尔古特的尖叫更像下地狱的召唤——那一连串充满恐怖的音符似乎来自对一千座土耳其军营、对上百万个土耳其战士的回忆。我看到了猎猎飘扬的旗帜,战马脚下溅起的血水,长矛和新月,单刃短弯刀和锁子甲上反射出的明晃晃的阳光,遭到残毁的美丽而年轻的脑袋、脸庞和躯体;我听到了被真主安拉抓住的男人们的惨叫声,和他们的父母遥远的哭喊声;我闻到了房屋焚烧和鲜血横流的臭味,大炮发射时的硫磺味,帐篷、桥梁和马匹同时起火的浓重气味。

    “最奇怪的是,在这片喧嚣和轰鸣中,我听到了,并且一听就懂的高喊:‘KazikluBey!刺穿者!’混乱中,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那个人身披黑色斗篷,纵马驰骋在明亮的色彩中,他的脸拉得长长的,集中全身力量挥舞长剑痛斩土耳其人,一个个戴着尖顶头盔的脑袋沉重地滚落在地上。

    “图尔古特的声音渐弱下来,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他身边,低头看着那个垂死者。海伦就在我身边,千真万确,这真好——我张口问了她一个问题,发现她从图尔古特的吟唱中也感到了同样的恐怖。我不情愿,却想起了她血管里流淌着刺穿者的血液。她向我转了一下身,表情震惊却坚定。就在这时,我想到了罗西同样传给了她温和、高贵、意大利人和盎格鲁人的脾性。在她眼里,我看到了罗西无与伦比的善良。就在那一刻,我想——不在以后,不在我父母家那个乏味的棕色教堂里,不在任何一个神父面前——我娶了她,我在心里娶了她,一辈子依恋她。

    “图尔古特现在一言不发,他把那串念珠放在朋友的喉咙上,那身体微微颤抖。他从盒子里有污点的铺底缎面上挑出一样工具,材料是闪亮的银,长过我的手。‘我以前从没干过这样的事,天啊,’他轻声说道。他解开艾罗赞先生的衬衫,我看到了发皱的皮肤,卷曲的土灰色胸毛,胸膛在不规律地起伏。塞利姆一声不吭但迅速地在屋里搜索,给图尔古特拿来一块砖,显然是用来顶门的。图尔古特接过这件不起眼的东西,把尖利的银桩对准那人的左胸,开始了低声吟唱,我听到其中有些词汇好像是从哪里来的——书本、电影、谈话?——‘Allahkbar,Allahkbar:真主伟大。’我知道,我再也无法强迫海伦离开房间,我自己同样无法做到,但砖头砸下去时,我拉着她后退了一步。图尔古特的大手稳稳地落下,塞利姆帮他扶正银桩。随着沉闷的爆裂声,桩子进入身体。鲜血绕着桩子缓缓涌出,浸染了苍白的皮肤。艾罗赞先生的面部一下子强烈地抽搐起来,嘴唇像狗一样咧开,露出发黄的牙齿。海伦盯着,我不敢移开目光。我不能和她一起看的东西,我也不想让她去看。图书管理员的身体在颤抖,银桩突然深陷至柄,图尔古特停下手,似乎在等待。他双唇发抖,满脸汗水。

    “过了一会儿,那身体松弛下来,表情也放松了,嘴唇平静地盖住了嘴巴,艾罗赞先生的胸膛里发出一声叹息,穿着一双破袜子的双脚一阵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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