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她一块巾帕还没有扎紧,就已经被血湿透,重得掉了下来。她换一块布再包扎,但是血越流越多,她只能紧紧地用巾帕按住那个伤口,她的手冰冷而颤抖,六音都可以透过鲜血感觉到。微微一笑,六音有趣地眨了眨眼睛,低沉地道:「你在给我放血?」
皇眷呆了一呆,极度狼狈不耐地喝道:「你给我闭嘴!」她急急从衣袖里翻出了无数种药,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倒在六音的伤口上,然后用衣带紧紧地缠了起来。
六音被她的衣带勒得呼吸困难,忍不住皱眉,「难道你不想一剑刺死我,却要用带子勒死我?」
「你给我闭嘴!你没有听到?你吵吵嚷嚷,我一剑杀了你!」皇眷心烦意乱地斥道,也不想她现在的威胁是多么荒谬,她正在手忙脚乱地救人,却冷言冷语一本正经地说,她要一剑杀了他?可见,她平时就是这样说话,口是心非,面子上狠毒,心里,却柔软温热得像个天真的女孩子。纯然,没有杀人的狠毒。
「你舍不得我死?」六音只是在心里这样轻轻地问,却没有问出声音来,他知道,一旦问了出来,也许,下一剑,不会只是划过了颈项。
你是舍不得我死?还是不忍心我死?还是,只是因为,你根本不会杀人?
他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她为他心慌意乱的样子,她总是骄傲得像一只凤凰,总是那一副天下惟我独尊的高傲,看着她眼角含泪心慌意乱的样子,着实很让人心疼,让人怜惜。她不承认对他的情,可是这一剑,却把她推到了他身旁,很近很近,他不忍心问她你是不是爱他,因为,已经不必再问。
我已经要死了,知道你对我,有着不愿我死的情,我就已经满足了。
突然之间脸上一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吃了一惊,睁开眼睛,只见皇眷拿着那柄短剑,对着他的脸颊不到一寸的距离,她眼睫上有泪,脸颊上有血,是他身上的血,溅到了她脸上去,只听皇眷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快说。你不死,你不会死,否则,我立刻划花了你这张天下第一的脸!你快说,你不会死,你一直到了这张脸变成丑脸,黑发变成白发,都不会死……」
六音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冷得像冰,「我不会死,」他柔声道,「我一时三刻都不会死,你不必看到了那颗流星而害怕,我只是胡说八道,我至少还可以活个三五天,不会死的。」
这,这算什么保证?皇眷的手被他紧紧地握住,整个人在颤抖,突然「当啷」一声再次丢下短剑,扑入六音怀里,闷声地抽泣,「我……只想你变丑,并不想你死!」
六音只能搂着她,像哄婴儿那样轻轻地哄着她,能说什么呢?他,无话可说——突然之间,皇眷啪地一下给了他一个耳光。
六音抚摸着脸,苦笑,「又怎么了?」
皇眷咬牙,狠狠地道:「要死的人了,还要占我便宜,吃我豆腐!」她脸上又是泪,又是血,还充满着又要哭又要笑的样子,「你这狠心的,居然明明知道中了九寰恨曲乱动真气必然血气分崩,居然还任我给你疗伤,你分明就是要栽赃我,让我变成杀人凶手!我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六音翘起嘴角,笑了,笑得开朗,「我不骗你,我一直以为,九寰恨曲没传说得那么神乎其神,我只不过高估了我自己而已。」他慢慢把皇眷推了起来,用他干净的袖子擦掉她满脸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一点也没想过要死,而且,你要为我疗伤,那是多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可以放过?」他故意笑,「只不过,有人不懂得抓住机会,一个劲地说一些大煞风景的事情。」
皇眷胸膛起伏,看着他毫不萦怀的笑脸,竟是一点也没有为生死担忧,他就那样坦荡荡地躺着,那样坦荡荡地笑,偶尔有伤怀,偶尔有落寞,但是抬起头来,依然是会笑会唱的六音,依然,不会让太多的苦情,掩埋了自己。
这是真实的六音,而不是皇宫之中,歌舞升平,随着舞衣蹁跹来去的花花公子,也不是倚马偎栏,一掷千金的纨裤子弟,是六音,是真正的六音,而不是别人!
「你当真一点也不恨我?」她颤声道,「我故意躲着你,让你找不到,我引着你往东南西北边荒野林去闯,让你颠沛流离吃尽苦头,让你,让你最自负的脸,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你不恨我?真的一点也不恨我?」
六音笑意盎然,「我不恨你,因为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啊,虽然我见不到你,但是每逢危难,总是听见你的萧声。」他很温柔地诉说,「所以我会有信心继续找下去,因为我知道,你在我身边,只不过,你始终在衡量,我是不是有见你的资格。」
「我不是恨你,我是恨文嘉。我恨她为什么要那样死,」皇眷颤声说,带着哽咽,「我恨她死得太自私,完全不为我和家人着想,她不是一个人,更不是一辈子为你而活,她得不到你的爱,郁愤而死,她就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伤心,我会痛苦,她是我妹妹!」
她伏在六音怀里哭,她终究只是个十九岁的女孩子,无论外表多么要强好胜,依然只是一个太年轻的女孩,无论多么善于克制感情,但那心底的火焰,依然是那么清晰,那么灼热。
「我恨她先说了爱你,所以我不能说,虽然你对我好,可是我不能爱,我和你相爱,那么,文嘉怎么办?她会气死,她会恨她自己没有用……我好痛苦你知道吗?」皇眷泪眼盈盈,「我什么都为了文嘉,可是,她居然还是跳了下去,她死之前恨你,恨你……」
六音用另一只手干净的衣袖为她擦拭眼泪,温言安慰:「都是我不好,好不好?」
「本来就,都是你不好!」皇眷愤然推开他的手,又顺手拉起他的衣袖来擦拭眼泪,「都是你那张脸不好,文嘉自从在苗疆看过你一眼,就千里迢迢跟着你到开封,为了你死在开封,我不恨你那张脸,恨谁?」
所以你费尽心机,恨来恨去,恨得硝烟弥漫,焰火连天烧,就只是,恨我这张脸而已?六音的手被她推开,然后衣袖又被她拿去擦眼泪,一只手举在半空中,举也不是,放也不是,无可奈何,「你如果讨厌我这张脸,你大可以在我睡着的时候,拿把剪刀毁了它,何必这么麻烦?」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皇眷瞪了他一眼,哭道,「那样就是敌人,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六音哭笑不得,这个女人,心里这么多曲曲折折的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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