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是带足了七分邪气的妖美。他坐在桌上,不会显得粗鲁不雅,反而有一种奇异的风情,让人心动神醉的风情。
“终于见到你了,要见到你可真不容易。”六音懒懒地半个身子偎在墙上,一头长发有一半没有绾好,落下来的一缕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显得尤其魔魅动人,“我要去苗疆一趟,你帮我向皇帝告假。”
则宁一怔,六音是最忙也最懒的人,他要告假?要千辛万苦去一趟苗疆?他不是最喜欢舒服,最喜欢享受,去苗疆一路颠簸辛苦,他去干什么?
“你不要管我去干什么,你只管给我告假。”六音看得出他疑惑,但声音依旧懒懒散散,伸出一根手指,在则宁面前晃了两下,“我走了,就这样。”
则宁又是一怔,这样就走?他灵光顿转,六音是直接要去苗疆!现在就去!为什么?突然之间,他从六音低垂的眼中看到了一种熟悉的光,熟悉的牵挂,突然醒悟,知道他去干什么——因为皇眷姑娘出身苗疆啊!想通了此节,他微微一笑。
六音似睡非睡地瞟了他一眼,“笑什么?你又知道?”
则宁无言,拍拍六音的肩,算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皇上的乐官岂可随随便便告假?但是六音难得认认真真要做一件事,他决定了,就绝无改变的可能——
***——
则宁和六音这短短一阵对话,虽不是很长,却耽误了他仅有的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等他送走六音,已是近五更天,应该上朝了。
这一次回来,好像注定见不到还龄,则宁一边让小碧为他更换朝服,一边想,还龄为什么没有来?她是病了?还是那一天她生气了?
还龄是不会轻易和他生气的,则宁很清楚,她自怨自艾的可能更大一些,但她为什么没有来?
直到他上轿出门,还龄仍然没有来——
***——
她竟然没有死。
还龄在早晨醒来的时候,感到的第一件事,不是愤恨,不是痛苦,也不是怨毒,而是可笑——她竟然没有死,是谁告诉她,说嚼舌可以自尽?她现在可以笑着告诉她,咬断舌头是不会死的,连痛都不会。
踉踉跄跄站起来,她走到镜子前面去照自己。
披头散发,满面血污,衣裳破碎,状若厉鬼。
真难看,她脑子里空空的,无意识地只有这一句话。
断舌的伤昨夜那人竟然帮她上了药,怪不得她不会死,也不会痛,上的必然是一种好药;他还帮她接回了错开的筋骨,所以她虽然全身剧痛,却可以行动自如。
察看了一下自己,再察看了一下四周。
她几乎被一个很像则宁的人强暴了,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她决不相信那是则宁,绝对、绝对不可能!
她没有死,但咬断了舌头,她也变成了一个哑巴,一个永远都不会说话的哑巴!她突然觉得很绝望,为什么那个人要救回她?她死了多好?成全她的名声,成全她的尊严,她其实从来没有真正体会过则宁的心情,她只是作为一个正常人,一个具有优势的人在照顾他,——直到她现在成了哑巴,她才更深、更深的了解到,作为则宁的痛苦,和绝望。
他可以那么宁定,必然经过了凄厉的挣扎;他从不自卑,是因为他有绝大的勇气;作为一个哑巴,不看轻自己,很难——很难——
她恨昨天晚上的那个人,她爱则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爱他,这样接近他——
***——
日上三竿。
则宁从宫中回来,四权和五圣从来没有这样协调过,因为宫中伤寒的事情,聿修竟然主动找他商量事情,讨论可能,而容隐也稍稍收起了他的孤傲,可以平心静气地谈些事情。当然上玄是不情愿的,但六音不在,通微他不管这些事,则宁清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他很配合,上玄也无话可说。
毕竟,死伤这么多人命,是谁也无法轻忽的事情,上玄也很关心。
他一回来,就在看当日出入宫廷的名单,看得浑然忘我。
“咯”的一声。
则宁抬起头来,只见还龄端着便服走了进来,平常她会笑着说:“少爷,更衣了。”但今天她没有。
她今天似乎经过了特别的修饰,穿着一身鹅黄的绣裙,插着一支银簪子,脸上竟然上过了脂粉,她本来脸色偏黄,现在肤色雪白,上了一层脂粉更显得娇美动人。
她也带着笑,但笑的似乎就是有那么一点不同。
她不是喜欢打扮的人,出了什么事?怎么了?则宁仿佛可以感受到她身上带着的那种凄艳,她是还龄,可是她又不像还龄。
是她的记忆恢复了?则宁抬起手,本想对她说明真相,但却突然发觉,她还是不识字的。
还龄并没有做什么古怪的事,她只是没有说话,静静地走进来,静静地为他解下朝服,静静地帮他更换便服。
他问不出声,只能疑惑地任她摆布。
还龄并没有想做什么,她只是很单纯地想伺候完最后一次少爷,然后,她就走;她尊严失在了大宋,心也失在了大宋,剩下一个半残的废人回铸剑谷,师父——是可以原谅她的吧?或者,杀了她也无妨,有什么所谓呢?
少爷,你不知道,如果还龄只是真的如此单纯的一个丫头,那有多好?如果我是这样一个丫头,即使我的舌头断掉了,手断掉了,脚断掉了,我都会告诉你,我真的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我相信,你是不会嫌弃还龄的,如果你也真的爱还龄。但是,我不是啊,我终究要回大辽,那里虽然没有我的家,却是我的故土,我的归宿。
我不怨来中原四年,不怨,我在这里遇到了你,遇到了配天,遇到了容少爷,上玄少爷,你们都是好人,我——不后悔。
还龄一面更衣,一面在心里默默地想。
突然之间,她感觉到手指触到了什么令她惊心动魄的东西,让她突地挣开了手,向后跳了一步,她如果
不是无法发声,可能早已失声尖叫。
她往后跳了一步,那便衣从则宁身上滑下,露出了他的肩头。
一个十字的疤痕!
十字的疤痕!和昨天晚上那人一模一样!
还龄一时间整个人都冷了,昨天——昨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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