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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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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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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春天来了你怎么知道?

    妈妈还睡着,朦胧中似乎有几百个幼稚园的小孩聚在窗外尽情地嘶喊,聒噪极了。睡眼惺松地瞄瞄钟,四点半,天还黯着呢!她翻个身,又沉进枕头里。在黑暗的覆盖中,她张开耳朵;在窗外鼓噪的是数不清的鸟,是春天那忍不住的声音。

    于是天亮得越来越早,天黑得越来越晚。在蓝得很干净、很阔气的天空里,常常掠过一只大鸟。它通常落脚在屋顶的一角,休息片刻,然后噼啪打着翅膀,又飞起来。当它翅膀拍打的声音传到书房里,妈妈就搁下手里的活,把身子探出窗外,睁大眼睛牢牢看着大鸟飞行的体态和线条。

    大鸟是黑色的,展翅时,却露出雪白的腹部,黑白相间,划过蓝色的天幕,啊——妈妈发出赞美的叹息,然后注意到,嘿,大鸟嘴里衔着一支长长瘦瘦的树枝,是筑巢的季节哩!

    ※※※

    “应台,”对门的罗萨先生说,“Elster的巢好像就筑在你家松树上呢!你不把它弄掉吗?”

    “Elster?”妈妈惊喜地说,“那个漂亮的长尾大鸟就叫Elster吗?”

    “漂亮?”罗萨摇摇他的白头,对妈妈的无知似乎有点无可奈何,“这鸟最坏了!它自己不会唱歌,就专找会唱歌的小鸟下毒手。你不知道吗?它专门把声音悦耳的小鸟巢弄坏。Elster越多,能唱歌的鸟就越少。”

    安安推着单车进来,接口,“妈妈,Elster还是小偷呢!”

    “怎么偷?偷什么?”

    小男生把单车支好,抹把汗,“它呀,譬如说,你把什么耳环放在阳台上,它就会把耳环衔走,藏到它的窝里去!”

    妈妈纵声笑出来:有这样的鸟吗?它要耳环干嘛?!

    罗萨先生走了,安安说:“我的阳台上有个鸟窝。”

    “什么?”妈妈心里想,那个阳台上大概由于阳光特别充足,上次发现了三个蜂窝,这回又来了什么。

    “窗子上面有个鸟窝,里面有三个蛋,白色的。”

    母子三人蹑手蹑脚地摸上了阳台。飞飞脸上的表情告诉你眼前正有重大事件发生,安安有点矜持,不愿显得太骄傲。妈妈爬上凳子,伸长了脖子——杂草和细枝编出了一个圆盆,是个很齐整的鸟窝,可是里头真有东西吗?

    “妈妈我也要看!”飞飞扯着妈妈的裙摆。

    “嘘———”

    妈妈再靠近一点,吓,触了电一样,她的目光碰上了母鸟的目光。稀疏松软的细毛下有一对浑圆黑亮的眼睛,母鸟一动也不动地瞪着惊愕的妈妈。

    妈妈有点手足无措,觉得自己太冒昧,像一个粗汉闯进了静谧的产房。

    “妈妈我也要看——”飞飞开始不耐地骚动。

    妈妈小心翼翼地抱起飞飞,尽量不发出声响。

    “是妈妈鸟。”飞飞对着妈妈的耳朵轻声说,一只手紧紧搂着她的脖子。

    三个人偷偷摸摸地离开阳台,关门的时候,安安老气横秋地说:

    “底笛,我们以后不可以到阳台上玩,会吵它们,你懂吗?”

    飞飞敬畏地点点头,“会吵它们。”

    “不知道是什么鸟——”妈妈下楼时自言自语。

    ※※※

    “Elster还是杜鹃来捣乱,”安安说,“就糟了。”

    “哦?”妈妈说,“杜鹃会怎么样?”

    杜鹃啼血,多么美丽哀怨的鸟,多么诗情画意的名字。

    “杜鹃呀?”安安忿忿地说,“你不知道呀妈妈?杜鹃好坏哟,它自己懒,不做窝,然后把蛋偷偷下在人家的窝里,把人家的蛋丢掉!你说坏不坏?”

    妈妈瞥了一眼义愤填膺的孩子,心里笑起来:上了一年级开始认字之后,他的知识来源就不只限于妈妈了。

    “还有妈妈,”安安顺势坐到母亲膝上,“别的妈妈鸟不知道窝里的蛋被偷换过了,它就去坐——”

    “孵啦,”妈妈说,“不是‘坐’,是孵。”

    “夫?它就去夫,夫出小鸟以后,妈妈你知道吗?杜鹃的小鸟生下来就坏,它一出来,就把别的baby鸟——”

    安安气忿地站起来,伸手做推的姿势,“把别的小鸟推出去,让它们跌死!”

    “跌死!”飞飞说,神情极严肃。

    “还有妈妈,你知道吗?”安安表情柔和下来,“可是现在鸟妈妈都知道了杜鹃的——杜鹃的——什么?”

    “诡计。”

    “鬼计,都知道了杜鹃的鬼计,它们已经小心了。”

    “什么呀!”妈妈瞅着他忍不住笑起来,这是什么动物进化论:鸟类还会搞联合阵线吗?

    “真的妈妈!”安安说。

    “真的妈妈!”飞飞说。

    ※※※

    在院子里种番茄的时候,妈妈下意识地抬头望望松树顶,松树浓绿的针叶上缀满了麦色的松果,看不见Elster的巢。阳光刷亮了松果,像圣诞树上黄澄澄的金球。

    “妈妈,”安安两手捧着泥土,“我们不把E1ster的窝弄掉吗?它跟杜鹃一样坏。”

    “一样坏。”飞飞说,低着头用十个手指扒土。

    “不必吧!”

    妈妈把番茄和黄瓜的幼苗分开,这一落给安安种,这一落给飞飞种,谁种的谁就要负责浇水,黄昏时候浇水,喏,这是安安的壶,那是飞飞的壶。

    “为什么呢妈妈?为什么不把坏鸟的窝弄掉?”

    妈妈边浇水,边想,边说:

    “因为它们是鸟,我们是人,人说的好坏不一定是鸟的好坏,还是让鸟自己管自己吧!”

    “蚯蚓——妈妈——一只蚯蚓——”

    飞飞大声喊着。

    2

    雨,松动了泥土,震动了泥土中的蚯蚓。

    太阳就从黑云隙缝中喷射出来,释放出一道一道一束一束的光。妈妈和孩子们走在草原上一条不及两公尺宽的小路,远远看去,他们的身影仿佛穿梭在光束与光束之间,仿佛在光雨中飘忽。

    泥土中的蚯蚓全钻了出来,散步的人们发现,小路上全是迷失了方向的蚯蚓;它们离开了泥,辗转爬上了小路的柏油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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