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无可奈何地走在一起。
他沉默了,甚至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说话,从很早以前开始,他爱的是夏心桔。即使她只是用他来报复,他还是无可救药的爱着她。他愈来愈害怕失去她。有一次,当他们做完爱,他煮了一碗阳春面给她吃。这是他头一次为她下厨。她坐在床上,一边吃面一边流泪。
「你不要对我那么好。」她苦涩地对他说。
为甚么她要跟他说这句话呢?为甚么他不能对她好?是因为她没有爱上他吗?
无论他多么努力,她在他身上寻找的,也不过是一份慰藉。时日到了,她还是会离开的。他忽然变消沉了。也许,在她心中,他也不过是用她来报复吧。她让他觉得,她会用所有的气力来否定这段爱情。他是被动的,没有选择的余地。原来,当你爱着一个人时,连折磨也是一种幸福。
「在新宿的那天晚上,我们不是去Starbucks的吗?」夏心桔说。
「是的。」
「你还记得他们一起喊lastorder吗?」
「嗯。」
「这两个字,忽然把我唤醒了。我和你,是不是就要这样继续下去呢?这是我们的lastorder吗?我不想这样。」她苦涩地说。
他以为,他们在新宿最大的危险是会碰到孟承熙和孙怀真;他没想到,有些事情是他没法逃避,也没法预测的。
离别的那天,邱清智陪着夏心桔在路边等车。车子来了,他看到夏心桔眼睛裏闪烁着泪光。他很想最後一次听听她的声音,然而,她甚么也没说,他也不知道要说些甚么。现在叫她不要走,已经太迟了。
夏心桔忘记了带走唱盘上的一张唱片,那是DanFogelberg的《Longer》。两段感情结束,他得到的是一张《天长地久》,命运有时挺爱开他的玩笑。
夏心桔走了之後,他也离开了那所房子。
很长的一段日子,邱清智不敢拧开收音机。尤其在寂寞的晚上,一个人在家裏或者在车上,他很害怕听到夏心桔的声音;他害怕自己会按捺不住拿起电话筒找她。
然而,那天晚上,他去赴一个旧同学的众会。那个同学住在太子道,因此他又再一次走过他曾经每天走过的地方。他怀念着她在耳畔的低回,他拧开了收音机,听到她那把熟悉的声音在车厢裹流转。他的眼光没有错,她现在是香港最红的一把声音,主持每晚黄金时段的节目。
她现在有爱的人吗?
这又跟他有甚么关系?她的声音,已经成为回忆了。
後来又有一天,差不多下班的时候,邱清智突然接到夏心桔的电话。她刚刚从日本回来,现在就在机场,问他可不可以见个面。他有甚么理由拒绝呢?
在机场的餐厅裹,邱清智又再一次看到夏心桔。阔别多时了,他刚刚在不久之前鼓起勇气再次倾听她的声音,想不到她现在就坐在他面前,再次触动他身上所有的感官。
夏心桔告诉他,她看到孙怀真和孟承熙在新宿一家汤面店裏打工,生活不见得很好。
「我知道。」他说。
「你知道?」她诧异。
「怀真写过一封信给我,我是那个时候才知道他们在日本的,他们在那裏半工半读。」
「为甚么你不告诉我?」她问。
「我害怕你会去找孟承熙,我怕我会失去你。」他终於说。
她久久地望着他,嘴唇在颤抖。
她的目光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他垂下了眼睑,望着自己那双不知所措的手。
他为甚么要说出来呢?
他望了望她,抱歉地微笑。
夏心桔垂下了头,然後又抬起来。是不是他的告白让她太震惊了?她是在埋怨他把消息藏起来,还是在他身上回溯前尘往事?
曾经,每一个迎着露水的晨曦,邱清智站在路边那片小店里一边喝咖啡一边守候她。看到夏心桔回来的时候,他假装跟她巧遇,然後跟她在那段小路上漫步。那些暧昧而愉快的时光,後来变换成两个互相慰藉的身体。
那段互相依存的日子,不是沉溺,而是发现。他太害怕失去她了,只好一次又一次用片刻的温存来延长那段被理解为沉溺在复仇中的伤感岁月。一天,他蓦然发现,那不是片刻;那是悠长的缠绵。从他们相识到分离,还没有割舍。
地久天长,是多么荒凉的渴求?
在许多次无言的*****之後,他爱上她了。
他以为*****的欢愉是唯一的救赎,原来,真正的救赎只有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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