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晓敏看来,世上最难处的既不是男女关系,更不是夫妻关系,情人虽然麻烦一点,但还不至于让人束手无策。当然,苏晓敏目前还没有情人,她跟省政府秘书长罗维平只能算是知己,跟社会上流行的那种情人相差甚远。人家那是要上床的,要大把大把拿钱维护,他们不,他们是君子之交,虽然不能说淡如水,但也绝没浓得化不开。这种关系在目前已很罕见了,但上帝让他们有幸遇到了对方,苏晓敏为此激动。人到中年,如果只把自己囚禁在婚姻里,囚禁在那个俗而又俗的社会圈子里,那是很苍凉很可怕的,苏晓敏不喜欢活在套子里,她想活得鲜活一些,活得稍稍那么越轨一点。
这越轨就是指她跟罗维平的关系。当然,这层关系目前并不困扰她,至于说后来发生变故,那是另一码事。
苏晓敏认为最难处理的,是跟同僚之间的关系。
苏晓敏21岁参加工作,到现在已二十多个年头了。因为工作单位换得勤,跟她做过同事的,少说也有三四百人。细想起来,这三四百人中,至少有一半没把关系处理好,不,远不止一半,三分之二还要多。这就让她很懊恼,怎么会这样呢,苏晓敏常常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些问题有答案,有些问题却永远没有答案。苏晓敏便带着这样的心结一路走来,她自认为是一个开朗温和能宽容一切的女人,没有强势女人那种咄咄逼人味,也不像怨妇一样整天怨声载道。她虽然人在官场,身上却很少有官味,当然,这只是她的自我评价,到底准不准确,还有待证明。就连新荷也不承认这一点呢,说她是矫情,明明一身官味嘛,打老远就能闻出来,你还不承认?这是妯娌俩之间的私房话,有戏谑的成分,不足为凭。不过,苏晓敏的确是处理不好同事特别是班子内部各位同仁之间的关系的,从她26岁被提拔为副科长,将近二十年为官生涯中,困扰她最多的,就是这层关系。有次她跟罗维平说:“为什么同样的关系,到了你们手里,就跟玩魔方一样简单有趣,到了我这里,就像是乱麻缠在了鸡腿上,怎么也理不顺?”罗维平只送给她两个字:平衡。罗维平说一切关系都在平衡中,一切奥妙也在平衡中。为官的全部哲学,其实都在平衡或反平衡里面。
对平衡,苏晓敏多少还有一些感悟,也尝试着用过一些手段。但对反平衡,她真是理解不了。
罗维平笑她愚木。“你呀……”每每苏晓敏为此问题困惑,罗维平总会叹上这么一声,然后笑眯眯盯住她,盯得她浑身发麻,盯得她胸闷气短,很不自在。
他那目光,有毒呢。
“其实没有哪样关系不棘手,包括夫妻,你是把同僚关系看得太重要了,我告诉你一个秘诀,有人拦住你的时候,要么一脚踢开,多用点力,踢得让他还不了手。要么,就绕道而行。”罗维平笑着给她传授经验。罗维平总是有很多经验,要不然,省政府秘书长这个位子是轮不上他的。
不过绕道而行四个字,苏晓敏还是记住了。其实绕道而行跟宽容是一个意思,在处理剑拔弩张的关系时很有用。苏晓敏是女人,她更喜欢用女人的方式来处理一些看似复杂的人际关系,尽管有时收效甚微,可她还是乐意这么做。火药味太浓的事她做不出,刀光剑影她也尝试过,但杀伤力太强。对一个想在官场上走得远一些的人来说,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因为杀伤别人的同时,你自己也会受伤。
女人不比男人,是没有足够的力量承担受伤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温情化解一切。
可惜,温情并不是对谁都管用,让步有时很危险,比如说现在,苏晓敏就遇到了这种困境。她跟东江新班子之间,准确说是跟常务副市长陈志安之间,就出现了新的尴尬。
尴尬会滋生出烦恼,还是大烦恼。
按常理,苏晓敏是没有必要为这事烦恼的,她是东江市人民政府代市长,是陈志安的顶头上司,从组织原则讲,陈志安应该服从她。按官场约定俗成的那套规则,陈志安更应该讨好她,应该时时刻刻迎合她。可惜事实不是这样。苏晓敏到东江上任已经两个月了,两个月的事实证明,陈志安是一根刺,这根刺冷不丁地,就要扎向她。有时候这根刺也会变成一只羚羊角,从某个角度突然地冲她攻击过来。
苏晓敏已经受过陈志安两次攻击了。一次是为了办公室,当时苏晓敏初来乍到,对东江市的情况还不是太熟悉,准确说是两眼抹黑。政府办公大楼空着很多间办公室,秘书长唐天忆问她要哪间,苏晓敏说随便吧。唐天忆说这事随便不得,眼下前市长杨天亮的办公室空着,没人愿意搬进去,原打算要分给常委副市长陈志安,可陈志安早就放出话来,宁可在他原来那间小办公室办公,也不会搬进杨天亮那间。
“为什么?”苏晓敏顺口问了唐天忆一句。
“不吉利啊,天亮同志出事后,很多同志都说那间办公室风水不好,甭说是副市长,就是给下面的处长们用,他们都嫌霉气。”
“扯淡。”苏晓敏很随意地就否定了这些人的看法,紧接着她说:“既然大家都看不上,收拾一下,我搬进去。”
唐天忆当然不同意,唐天忆怎么能同意呢,他是东江调整班子后新提拔起来的秘书长,是苏晓敏这一届政府的大管家,他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苏晓敏的安全。这安全有两层意思,一是人身安全,不能让苏晓敏在身体健康上出问题。前市长杨天亮出事后,不知从哪里传出小道消息,说有位风水先生特意来到杨天亮办公室,看后直摇头,说西边那扇窗开在了心脏位置,开成了死窗,杨天亮一定会有心绞痛或心肌缺血的毛病。结果,杨天亮受审期间,纪检部门的同志就接到了类似报告,杨天亮每隔两天就发作一次,弄得审查工作时断时续,本来半年能结的案,就因了杨天亮两天去一次医院,耽搁了,整个案件审查了一年零四个月。另一层意思,就是政治安全。如今官员的政治安全似乎比生命安全还重要,你可以身体不健康,但绝不可以在政治上不健康,更不能在“政治”上弄出病来,特别是经历了“陈杨”大案后,东江上下变得都很敏感,也很脆弱。唐天忆可以不为苏晓敏的身体着想,但绝不能不为苏晓敏的政治前途着想,所以他说:“万万不行的,宁可让这间办公室闲着,也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这算什么话,装修如此豪华的办公室,你让它闲着?”苏晓敏质问了一句唐天忆,又觉这种质问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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