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湾的事,我跟着做啥?就想回单位。秦西岳朝后望了一眼,道:“走啊,你磨蹭什么?”车树声正要跟他解释,秦西岳不耐烦地说:“一道去看看,对你工作有好处。”车树声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去了。
一上午,车树声就掺在水车湾的上访队伍中,先是找了银州市拆迁办,接着又找市建委,最后才到银都开发公司。秦西岳带着人跟银都公司理论的时候,车树声躲在楼下。闲着无聊,他突然思考起一个问题来:秦西岳原本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学究,他变成这样,到底是自己爱管闲事还是别的原因?他想了很多种答案,但没一个能说服自己。最后他摇摇头,决定不想了,这问题,不好想。
上午无果而返,秦西岳显得非常郁闷。他跟车树声说:“怎么现在会是这样?老百姓的问题都说是大问题,但就是没人管,你跑断腿也还是没人管。那么,这些人到底在管些啥事?”
“不知道。”车树声说。
“你当然不知道,我想,知道这个问题的人,只怕没几个!”
下午,秦西岳才带着他来到省委。一想将要见到的人,车树声不由得就替秦西岳担起心来:他现在是公开跟齐默然较上劲了,这样下去,会有好结果?秦西岳啊秦西岳,你这是铤而走险啊!我车树声反对你当代表,反对你往这条道上走,就是怕有一天,你没了回头路。你纵有一腔正义,你又能怎样呢?难道你不怕……
两个人坐在接待室里,等了一下午。起先说是四点半钟接待,到了四点半,又说齐书记正在开会,会议结束可能要等到五点半。秦西岳像是豁出去了,不见到齐默然,他就不离开省委。车树声这才知道,老头子为见齐默然,已前后申请了六次,历时将近半月,省委接待室一直说齐书记没时间,无法安排。老头子一激动,竟将电话打到了北京协和医院,要跟正在疗伤的省委高波书记通话。高波书记的秘书这才将电话打到省里,让接待室设法安排,务必让齐书记接待一下秦西岳,还说这是高波书记的意见。
“你是怎么打听到高波书记电话的?”车树声出于好奇,问了一句。
“不该问的少问。”秦西岳恶声恶气说。
于是就不问,于是就等。直等到六点下班,也没有人通知他们。六点过二十,来了两个年轻人,说是齐书记要陪外省来的客人吃晚饭,要他们回去,改天有时间再通知。
这下,秦西岳愤怒了,他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年轻人的鼻子就骂:“我秦西岳是国家高级专家,全国劳动模范,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人,光是我获得的国家科技进步奖,就有五项。我不是猴子,不是让你们耍的。你们马上给齐默然同志汇报,今天要是见不到他,我连夜坐飞机,去中央!”车树声这阵儿也是一肚子气,眼见着秦西岳将两个秘书骂得狗血喷头,就是不出面阻拦一下。
两个年轻人挨了骂,这才慌了,跑去见领导。半小时后,省委信访室的一位副主任走了过来,说是先陪二位吃饭,饭后再安排会见。
“不吃,我就在这儿等!”
就在这工夫,省人大办公厅一位副主任赶了过来,好言相劝,想劝走秦西岳。没想到秦西岳冲着那位副主任又是一阵恶骂,骂到中间,他怒不可遏地拨了高波书记的手机。手机响了半天,通了,秦西岳开口就说:“高波书记,我是沙漠所高级专家秦西岳,是人大常委汪民生同志的弟子。我现在在省委接待室,为见齐默然同志,我等了半月。今天如果见不到齐默然同志,我就直接去见汪民生同志。”
秦西岳还在跟高波书记通话,边上几位,早已吓得没了人色。
又是半小时后,齐默然亲自赶到接待室,热情地迎走了秦西岳。
他们谈了半晚上,谈的啥,秦西岳没说,车树声也没敢问,不过他觉得,老头子这一次,怕是把乱子闹大了。
这一天的车树声算是开了一次眼界,大眼界。是的,秦西岳说得对,他车树声做学问做傻了,做呆了,做得成早几年的秦西岳了。将秦西岳送回家后,回来的路上,他脑子里突然又跳出一个问题:做学问为了啥?做官又是为了啥?难道仅仅为了自己的抱负?那这抱负又是啥?
秦西岳还跟他讲过一句话:中国的知识分子,真是让学问给害了。
那么自己呢,是让学问害了吗?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