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呢,丫头们上学还是这几年的事。
“就让驴粪蛋蛋那丫头去吧!”人群中不知是谁叫了一声。这一喊全场的人都记起来了,对呀,就在山里人勒紧裤带学大寨的时候,驴粪蛋蛋不是让女儿上完了初中吗!
就这样,五沟湾的山民怀着不同的心态送走了程雨山和吴玉兰。
人们七手八脚上桥扶起了玉兰。她跺了跺高跟鞋,人们才看清,她的鞋后跟果然高,但是没有刚才听到的那么邪乎,大概有一寸多高吧。
“这狼吃的,你这野性还没改呀!”声音很高,口气中略微带点高傲。人们一听这话,不用看,定是吴玉兰的父亲驴粪蛋蛋了。他们闪开路,让这个宁可没有盐吃也要花钱买顶“新式帽”的人过来了。他笑眯眯地接过了女儿手里的书包。
“新式帽”的故事发生在那个“贼来不怕客来怕”的年代里。女儿玉兰为了给家里称盐末,在造大寨田的间隙上山采药,为这还背了个“走资本主义路”的黑锅呢!女儿知道自己父亲的毛病,他宁可饿着肚子,也要把衣裳穿的像模像样。所以,她没有把没收剩下的一块八毛钱交给父亲,而是藏在了炕席底下,准备在第二天买盐。可第二天并没有买来盐末,父亲却买来了一顶蓝色解放帽(山里人那时大都戴毡帽,故称买的帽子是新式帽)。为这事,玉兰气哭了。从那以后,她便明白了山民们为她父亲送的那句歇后语“驴粪蛋蛋——面儿光”,也理解了人们不叫她父亲的大名吴甫的原因。就连后来,他穿上了全湾第一件三面新皮大衣的时候,人们还挖苦他:“别看他穿的新,家里保证连一分钱也没有……”
刚刚过了桥,又传来了这样的话:“快挪远一点,不要把野鬼引开了。”
不用看,程雨山的爹迷信罐罐来了。只见他在一块雪地上放了一把麦草,然后又用火柴把麦草点着了:“来,娃崽!爹给你们摔打一下。”一对年轻人刚要争辩,人们不由分说,便推推搡搡把他俩推到了火边。
“围着火转!”迷信罐罐的命令是最有号召力的,所有的人们都跟在两位年轻人后面转,迷信罐罐从胳肢窝下取出了一沓五色纸在年轻人的背上来回摔打着,口里说:“……了利了,了散了,家亲了利了。”
人们应着:“了利了。”
“外鬼了散了。”
“了散了。”
“没人给烧钱挂纸的披头野鬼也了跑了!”
“了跑了。”
……
迷信,地道的迷信。然而五沟湾的山民们却认为这是正当的,天经地义的。
几天后,山湾里的女人们又重新议论着一条新闻。
“你们知道吗?昨晚上,程雨山和吴玉兰在大柳树下说了一夜悄悄话呢!秋香还看见他们俩抱在一起了呢!”
“啊?吴家门不大,户不小,怎么出来了这么个货!”
“娃子们就傻着哩么,好好的亲事不托人问,尽干这些丢人的事情!”
“咳!你们别说了,那可是天生的一对啊!”一个老成些的婆姨替年轻人说了句公道话。……
她们哪里知道,人家在学校里就暗地里订下了终身。
对于这些议论,两个年轻人也听到了,程雨山臊得不行。
玉兰愤愤地说:“怕啥?亏你还是80年代的青年哩!”
雨山不吱声了。
三
“求亲,那么容易?你难道不知道我爹的习气,动不动合婚、算卦的。要是合不上,那不全脸胡子吹火——全完了嘛!”
玉兰望着自己的恋人那焦急的样子,反而笑了:“你呀你,我们家虽然情况不太好,可我爹更看不起家穷的,你家是那样穷,我爹还能让我嫁你?”
“那……”程雨山显出实在没有办法的样子,欲言又止。
“我这里有两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一来利用你爹的迷信,二来还靠你吃三年苦。”
“啥法子?”雨山顿时来了兴趣。姑娘朝小伙子妩媚一笑,说出了自己早已想好的法子:“五年前,我舅为了混饱肚子不是搞过算卦骗人的把戏么?听说现在还有人请他搞这些名堂。你爹给我们合婚,少不了到我舅家去,我们为啥不能来个将计就计。等你家富起来,我爹不是没说的了么?更重要的县委刘书记交给我们的重任……”
“将计……就计?重任?”雨山认真地思索着。
于是乎,玉兰就如此这般说出了自己的锦囊妙计。
四
迷信罐罐生气了好几天,他为不争气的儿子伤心。实指望他能成个事,给程家争光立个气,可这不争气的竟勾搭人家的大姑娘,丢人败兴的。他也想,是不是自己得罪了神明,上天才这样惩罚他。不这样想不怕,一这样想可好,吓了一大跳,就连这几天他到外面去抬不起头来的耻辱也忘了。他想起了算卦,卜一个把子,讲个迷信,兴许会好的。
正在这当儿,儿子又请人来劝他,要他到吴家去提亲。他想了又想,平时视之谓命的酽茶喝了又喝,终于把肚皮喝得顶起来了,也把主意命定了。
“娃崽,来!把爹的系腰(腰带)拿来!”
程雨山见爹爬起来了,知道事情已有六七分成了,现在又见爹使唤他,知道事情已十拿九稳了,便高兴地把搭在吊杆上的那根黑羊毛系腰递给了爹爹。迷信罐罐把青布棉袄往紧里一裹,又认真地把系腰缠在腰里,然后戴上那顶黑毡帽上路了。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漫山遍野雪白花花的,在强烈的太阳光下闪着银星,照得迷信罐罐眼睛发花。他赶到大队设在这里的分销店,买了二斤白糖和半块茶叶,然后兴冲冲地翻过一座小山,走了四里山路才来到了玉兰的舅舅家。
玉兰的舅舅是个四十开外的农民,刚从地里送肥回来,知道了迷信罐罐的来意后,头摇得像拨浪鼓:“五六年没干过了,再也不干这事了。”
迷信罐罐急得不知说什么好,便扑腾一下跪倒了:“……我求求你,请你开开恩吧!”
玉兰舅忙扶起了他,说:“老哥,我可真是实话呀!现在的政策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我根本没有神,以前那是骗人的。”
迷信罐罐说啥也不相信。人就是这样,越追不到的东西,越要设法追到。迷信罐罐实在没有办法,就只好亮出了最后一张牌。他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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