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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战斗的指挥部设在九碗山山涧的一个石洞里,在明亮的手提式煤油灯光下,军用地图悬挂在洞子的正中间。灯下是公文箱、石块搭成的方桌,上面蒙了一条军用单子。方桌边是石块垒起的"凳子",上边铺上了柴草,坐上去柔软而舒适。石洞最里边,仍然是石块、柴草搭起的简易床。在抗日战争最困难的时期,这里算是最漂亮的指挥部了。李佩其在方桌前边看着地图边把一袋葵花子变成了一座葵花子壳堆起的小山时,他的作战方案也就形成了。数小时后,小鬼子一个大队的人马全进了八路军设置的"口袋阵",等鬼子的援兵赶到时,李佩其的队伍早没影儿了,留给鬼子的是"一口袋"的日军尸体。这就是抗日战争中著名的"九碗山战役"。在李佩其的军事生涯中,这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今天李佩其的办公室里,也有一张地图挂在墙上,这不是作战地图,上面没有熟悉的军事符号,这只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新川峡地形图,地图上标明的颜色绝大部分是黄色。李佩其嗑着葵花子,专注地看着这黄色,就想起了"九碗山战役"中黄拉拉的九碗山。
进军新川峡的时间已经十分紧迫了,先不管这有矿的黄色区域了,这下一步的工作走向,应该是立即行动。至于怎么开矿怎么在新川峡立足,这应该是到达目的地之后再考虑的事情了。眼下面临的问题,就需要周密的酝酿和安排,他想静下来在堆"葵花壳山"的过程中,做一番认真的思考。
李佩其把椅子向桌子跟前拉了拉,很惬意地抓起几颗葵花子在指头缝里摩挲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端详着地图。他把玩着葵花子看着地图的样子很优雅,似乎又回到了战时的指挥部里。多年来,酒和葵花子一直伴随着他戎马倥偬,愈是到了重要时刻,他愈离不开这两样东西。后来,艰苦的战争环境使他患上了严重的胃病,至此,酒是不能喝了。医生警告他说:"胃都开洞了,要是不要命了你就接着喝!"李佩其害怕了,这仗还没打完呢,离实业救国的梦想还差十万八千里呢,真要是摊上个"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酒是戒了,可葵花子对他来说显得就更为重要了。警卫员知道首长的两个嗜好现在成了一个,就越发地对葵花子上心了。所以,他的腰间总是拴着一个布口袋,不管是行军还是打仗,里面总是装着葵花子,以备首长动脑时急用。
每当遇到危难之时、绞尽脑汁思考问题时,李佩其总要嗑几把葵花子。而且是事情越紧急,他嗑葵花子的频率就越快。在这种时候,葵花子就不是他独特的嗜好了,而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灵丹妙药了。
李佩其拿起一颗葵花子放在唇齿间轻轻一嗑,便觉得瓜子那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在他心底的叫好声中,瓜子仁已经弹上了舌尖,进入了牙齿中间,轻轻咀嚼两下,浓浓的香甜味便刺激着味蕾,同时溢满了口腔。他手指飞快地又拿起一颗,随着嘴角的蠕动、牙齿的咀嚼,来来回回之间,办公桌上的瓜子壳很快就垒成了一个小山包。警卫员跟随李佩其多年,深知他的脾性,见首长瓜子嗑得飞快时,就知道一定又有什么重大事情出现了。在首长思考问题的时候,那是说啥也不能打搅的,他放下葵花子就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见警卫员出去,李佩其又抓起一把放在手心里。他走到地图前,一边嗑一边静默地注视着地图。突然间,他嗑瓜子的速度频率加快,这中间似乎少了几个动作,他就像耍魔术似的,瓜子从左边的嘴角进去,瓜子壳从右边的嘴角出来。很快,地图前的地上落满了新鲜的瓜子壳。
李佩其双眼仍然注视着地图,手和嘴的动作依旧连贯,只不过脚步在地上移动的次数多起来了,脚踏在瓜子壳上发出了"沙沙沙"的声响。这种独特的、奇妙的声响,最能激发李佩其的灵感和斗志。一会儿工夫,李佩其的思考仿佛结束了,他手中的葵花子也嗑完了。
他转身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喝水,可是茶杯里的水已经没了,他又轻轻地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在这个过程里,他的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过地图,就连有人进来了,他也没有觉察到。
"怎么,连倒水的时间都没有了?"马明义见此情景风趣地说,顺手拿起开水壶,给李佩其续满了水。
"啊,我都没有看见你进来。"李佩其轻捷地转过身,对马明义说:"来得正好,我觉得我们是不是马上召开一个大会,把进新川峡的人员确定下来。"
"说的是啊,你看昨天动员会上大家的情绪多么高涨啊!"马明义望着地图上他十分熟悉的新川峡周边一带,点点头,"时间不多了啊,只有两天了。"
李佩其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拍拍手拿起香烟递给了马明义,两人各自点了火,屋子里瓜子的清香与烟味糅合在了一起。
李佩其说,他之所以把这件事放了一天,是想给大家一点再选择再思考的空间和时间,然后再让他们从容地报名。因为,这毕竟不是到战场上去杀敌,要允许大家的思想有个转换的过程。只可惜时间不等人,两天后司令员和省委书记就要为这支特殊的队伍送行了。
马明义笑着说:"大家的弯子早转过来了!自从接到新的任务之后,连我的情绪一度都有些波动。也难怪啊,原本满脑子的血色战场突然要变成一无所知的石头世界,这种转变速度之快,连我都无所适从了。"
李佩其饶有兴趣地盯着马明义,他想知道他现在的真实想法。
"师长,老大哥我可是给你道过歉了的!"马明义将烟头放进烟斗里"咝咝"地吸了几口:"有错必究,有错就改,这是我们党一贯的作风!你可不能揪住不放啊!"
"政委!"李佩其笑道:"我没有揪住不放啊!这个事就过去了,行吗?"
马明义长吁了口气,吹开了面前的烟雾,对李佩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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