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了。她手里提着一块腊肉,见了他就一笑,嘴角扯到了耳根。他从没注意到她的嘴巴有这么大,脸稍稍一热,说:“兵荒马乱的你哪么来了?”
梅香将腊肉往覃玉成手里一塞:“听人讲莲城炸得稀烂,就想来看看你哪么样子了。”
“娘要你来的?”
“娘哪会叫我来,心里想嘴巴都不会讲的,覃家的人都一个牛脾气。”
“家里都好吗?”
“都好,东西没丢一件,人毛都没少一根。就是那天没听你的话走得迟了,要不是干爹相救,差点吃日本人的枪子。”
覃玉成不解:“哪来的干爹?”
梅香告诉他,是他离家后认的,就是那个在江湖上有点名气的二道疤。
覃玉成请她进屋,她说不进了,见了他就行,她回去跟娘有个交待了。两人正说着,站在背篓里的小覃琴哇哇哭起来。梅香连忙放下背篓,抱起小覃琴,解开棉袄,一撩衣襟,一只白白胖胖的大乳房便跳了出来。覃玉成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脸倏地红了。梅香将奶头塞进覃琴嘴里,她马上就不哭了。覃玉成忍不住悄悄瞟了小覃琴一眼,只见她脸粉嫩粉嫩,捧着奶子吮得十分卖力,眼睛骨碌碌地转,还看了他一眼。覃琴还小,还看不出长得像谁。
这时小雅出现在门内,白白的脸像一轮月亮嵌在幽暗的门洞里。覃玉成想要小雅过来认识一下梅香,还没叫出口,那轮白月亮一晃就消失了。
奶完孩子,梅香掩上怀,瞟了瞟门内门外,慨叹南门家运气好,大半个莲城都烧掉了,南门坊还安然无恙。覃玉成便垂头告诉她,南门坊也遭了劫,师傅师娘都被日本人烧死了,师兄走散不知下落。梅香闻言张口结舌,半天无话,后来才长叹一声,忧虑地说,那以后哪么办?这么大的家当,还有个师妹要照顾,你又不会持家,奈得何?覃玉成说,车到山前自有路,慢慢学吧。梅香又问大门里哪来那多陌生面孔?覃玉成便又把收容街坊邻居的事说了。
梅香点了点头:“事是件善事,可也是你嘴上没毛,做事不牢,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以后只怕会扯麻纱呢。”说完,背起小覃琴转身就走。
覃玉成追着她说:“梅香,娘年岁大了,只有请你多关照了!”
梅香回头站住,招了招手:“放心吧,你不是她儿子了,可我还是她媳妇!你就照顾好师妹吧,看她那招人心疼的瓷伢儿相,就晓得经不得风吹雨打呢。不像我这乡下堂客,粗细荤素都来得的。”
覃玉成含糊地应了一声,不知为何,鼻子酸酸的。梅香的背影渐行渐远,此时此刻,望着这个他从前的堂客,这个与别的男人生下伢儿的女人,他心里非但没有怨恨,反倒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