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命都可以给她!”
“命都可以给她,那你还怕什么是非,还怕她的气话?你硬是蠢死牛,不懂女人。喝完这点酒了,你就走吧,该到哪里到哪里去。天要黑了,你在这里陪我,别人就不敢拢来了。”二道疤吐着酒气,东张西望。
“还有谁敢拢来?”
“我等的那个人。我跟她相好一场,不见上一面我是不走的。我要看看,她心里有没有我,我这么做值不值。”
“她要是不来呢?”
“不来我就坐下去。不过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尽你自己的本份去吧。谢谢你的酒菜,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待来日吧。听好了,你若是欺侮夭夭,我可饶不了你,你当心点噢!你走吧,快走快走。”
二道疤不客气地推了林呈祥一把。
林呈祥便离开了二道疤,在一家小客栈号了个统铺住下。他把不长的石板街逛了个遍,还特意到镇长的宅院前,往院门里窥探了一回。他没见到那个想象中的三姨太。等街上所有店铺都关门之后,他又悄悄地跑到城门外,藏在一块石头后,盯着树下的二道疤。没有月亮,但夜空晴朗,有星光洒落下来,二道疤的影子依稀可见。他等了很久,后来一阵温热的风吹过树梢,树叶哗哗作响,其间似乎夹杂有说话的声音。他定睛一瞧,二道疤还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那里,脑袋搭在胸口上,好像已经睡着了。
林呈祥替二道疤感到遗憾,看来他等不到那个人了。他回到城门内,准备回客栈歇息。路过街的拐角,忽然一个人影贴着墙移过来。到近旁一看,是个穿便装的女人,还蒙着脸,双脚走在地上竟无声无息。也许是个放蛊婆吧。莲水上游一带有许多这样的放蛊婆,经常夜间出来,神神鬼鬼的,碰到有冤仇的人就放蛊,让他肚子疼得打滚不得安生。
第二天一早,林呈祥买了几个油粑粑,想带给二道疤当早餐。到香樟树下一看,黑色的脚镣与铁链还拴在树干上,二道疤却不见了踪影。林呈祥想到了昨夜遇到的那个像放蛊婆的女人,也许,她就是那个三姨太?这么说来,二道疤还是等到了他要等的人,所以他才脱身走了。林呈祥很兴奋,好像是自己见到了相好的人。他吞吃了那几个油粑粑,然后,毫不犹豫地上了一条走下水的船。
船到大洑镇,林呈祥钻出船舱往码头上一望,立即缩了回去。梅香夹在一帮女人中间,坐在水边洗衣服。她的两腿张得很开,鼓鼓的肚子已经非常显形了。她的脸色很白,手有力地挥舞着棒槌,啪啪的响声有节奏地撞击着林呈祥的耳朵。都出怀成这个样子了,谁还让她下河洗衣服啊?一方晴就少不得她这双手吗?他躲在舱蓬后,露出半张脸往外张望。他忽然变得十分畏惧。天色虽然在暗下去,码头上的眼睛实在太多了。但不下船也不是办法呵。他想了想,站到舱门口,背对码头望着下游唱起了山歌子:
妹妹洗衣要老成,
莫让螺蛳刺手心,
螺蛳若是伤妹手,
妹疼皮来我疼筋!
洗衣的女子们都抬起头来了,她们的眼睛跟着歌声转来转去。哎,这是唱给哪个的呵?嗓子好耳熟呢。梅香,好像是你家那个伞匠师傅吧?他是唱给你听的呢,嘻嘻。梅香加大力气,愤愤地捶打石头上的衣服,大声叫道,哪个耳朵贱就是唱给哪个的,莫往我身上扯!周围的女子们顿时哑了火,瞟瞟梅香,又瞟瞟船上,都不吱声了。林呈祥脸上一热,低头钻进船舱,又心有不甘,便又唱了起来,只是把声音压抑了一些:
杉木船儿两头翘,
哥坐船头妹坐腰,
只要两人靠得稳,
不怕波浪万丈高!
唱罢,他又往舱外窥探,却见那些女子都充耳不闻,也不朝船上看,好像都被梅香镇住了。暮色黑纱一样罩了下来,吊脚楼的窗口亮起了灯盏。洗衣女们渐渐离去,不一会,水边就只剩下梅香一个人了。
梅香将拧干的衣服放进水桶,一手提了,走到船边说:“还不下船,要八抬大轿来抬你么?”林呈祥梗着颈子说:“你哪么晓得我要下船的?”梅香鼻子哼一声,转身提起水桶就走。林呈祥忙背起铺盖跳下船,跟着梅香往码头顶爬。梅香爬坡有点吃力,他便去替她提水桶,她却将他一掌推开了,低声斥道:“你不是不下船么?莫死皮赖脸跟着我,还怕别人嚼不烂舌头?”
林呈祥就站住不动,痴痴的看着梅香的背影,直到它消失了,才慢慢地爬到街口。街道两侧的屋檐下,许多人端着饭碗或站或蹲地吃着饭,瞟见他,心照不宣的嘻嘻一笑,也不说话。林呈祥就做出傻不拉几的样子,从那些纵横交织的目光里穿过,径直往一方晴而去。
院门敝开着,堂屋里灯光闪烁,人影晃动。林呈祥刚到台阶前,覃有道从门内迎了出来,哎呀林师傅,听梅香说你在船上,还以为你见怪了,到了大洑镇也不落一方晴,正打算去找你呢!林呈祥迈进堂屋门槛,将铺盖往地上一扔,说,本想去莲城找事做,船到大洑镇不走了,只好来老东家这里歇一夜。覃有道说,我家梅香不方便了,家里正缺人手,要是不嫌弃,还是来一方晴做吧!你在时不觉得,少了你后,处处都不妥了,就像屋子少了根柱头,撑不起来呢!覃陈氏也附和道,是呵,大家都想你来呢!
林呈祥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梅香,不作声。
梅香偏着头说,爹,莫勉强人家,莲城是大码头,到那里吃香的喝辣的赚大钱,岂不比在这里舒服!林呈祥说,我既不好吃香喝辣,也没赚大钱的本事,要是覃老板诚心留我,我就厚起脸皮留下。哎,快莫这样说,你留下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还没吃饭吧?快入席,一起吃,以后吃饭就不要分彼此了,都到堂屋里一起吃!来,来吧!
覃有道拉着林呈祥坐到饭桌前,覃陈氏连忙盛上饭。林呈祥边吃边瞟梅香。梅香碗里并无两样,也是大家都吃的东西。林呈祥心里嘀咕,这样怎行,肚子里还有一张嘴呢,要买点豆腐、鸡蛋和鱼吃,要补一补身子,不要吝啬这点钱嘛,靠节省是发不了财的。梅香,你是做得了一方晴的主的,你是自己刻薄自己吧?
吃完饭,林呈祥到后院给自己开好了铺,洗了脚,然后歇息。老鼠在房梁上窜来窜去,蟋蟀在床脚边鸣叫,似乎都为他的归来而高兴。稻草的香味直往他的鼻子里钻。窗户纸还没来得及糊,有几粒金黄的星子在窗格子里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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