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的选择有时异常残酷,话剧团开始发不出工资,仅仅靠财政补贴维持。又过了几年,话剧团每人每月只能领到三百元生活费。话剧团的人为生活所迫,各显神通、各寻生路,走的走散的散,有的人因此而发富,有的人因此而贫困。姚佳的丈夫于夫走进了电视剧的行当,成了一名职业美工师。而姚佳却成了名副其实的闲人,偶尔市文化馆搞群众文艺活动,请姚佳去教跳舞。
有一天姚佳刚刚上街回来,文化馆的高馆长敲门找她,说:“清河市委董书记要到南方去参加一个招商联谊会,联谊会每天晚上都有舞会,董书记不会跳舞,想请你教他跳舞。”
姚佳换上套裙,简单打扮了一下,和高馆长一起下楼,上了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来到一家歌舞厅。姚佳跟着高馆长走进一间KTV包房,姚佳才发现两名年轻的小姐正陪两位干部模样的先生跳舞。一位年龄五十岁左右,一位大约四十岁。两位先生虽然跳得不算好,却也十分老练,有时还能跳出几个花步,不像是初学跳舞的样子。一曲终了,两人回到座位上。
高馆长介绍说:“董书记、叶主任,这就是话剧团的姚佳。”
姚佳甜甜地一笑:“董书记、叶主任。”
董书记认真看着姚佳说:“我们好像见过面。”
姚佳说:“不会吧?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您。”
董书记说:“我想起来了,我看过你演的话剧《江姐》对不对?还是女主角,大约是十年前,没想到你现在还这么年轻。那时我在安海市工业局。”
姚佳十分感动,霎时眼里聚满泪水,毕竟是一位观众在十年后谈起自己当年的辉煌。董书记注意到姚佳眼里的泪花,颇有好感。
叶主任打发走两位歌厅的小姐,对姚佳说:“是这样,明天董书记、我还有外经贸局的几个同志到珠海参加一个招商联谊会。联谊会嘛,就要有舞会和一些公关活动。我们需要一名仪表端庄,举止高雅,会跳舞,善交际的女同志,高馆长向我们推荐了你。”
董书记和蔼地说:“你就给我们当几天亲善大使怎么样?明天我们一起飞珠海。”
面对着“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姚佳当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在此后的一星期里,姚佳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住五星级宾馆,第一次参加众多高官和外商参加的聚会。白天她身穿高档职业套裙,参加各种会议,晚上穿着晚礼服出席酒会、舞会。姚佳感到身心都在剧中,真正进入了角色,她努力做到真诚、真实、高雅、亲善、随和、快乐。在最后一天的舞会上,姚佳一直陪着董书记跳舞,她用快乐的情绪和谐的舞步感谢董书记为她提供的这次机会。
董立平被姚佳的快乐所感染,显得十分兴奋。他对姚佳说:“小姚调到我们清河市来吧。”
姚佳问道:“我能干什么?”
董立平想了想说:“先到市委宣传部当干事怎么样?”
姚佳顿时感到这是来自上帝的福音,眼含着泪水,她从没想到,一个下岗演员能够得到这样的工作,竟然忘情地伏在董立平的肩上哭了。
那个晚上董立平打电话,把姚佳叫到他的客房来,问了一些姚佳工作和家庭情况。董立平说:“小姚我喜欢你!我会对你负责的。今晚在这陪我好吗?”完全是一种商量的口气。
姚佳的心怦怦地跳,她清楚如果她拒绝的结果是什么,也许自己必须为重新获得尊重付出代价……董立平是个温情理智的男人,性生活和他的工作一样有控制、有耐力、有分寸感,他所创造的不是激情四溢的行为作品,而是条理分明层次清晰的品评玩味,直到最后的高潮也不忙乱。姚佳不由地想到丈夫于夫的浪漫、灵性十足、疯狂、颓废……她恨于夫的风流成性,越来越像个艺术流氓,于夫粉色通讯录里足足记有上百个女人的名字,他竟无耻地宣称,这就是他追求的妙不可言的人体艺术。突然间,姚佳找到了疯狂报复的快感……
姚佳很顺利就调到了清河市,当上宣传部的文化科干事,董立平从地产开发商那里为她借了一套70平米的房子,董立平不时地来这里和她幽会。一年以后,姚佳当上宣传部的办公室主任。三年后,姚佳被提升为宣传部副部长。这一切当然是董立平的力量,那时董立平手握着清河市干部升迁的大权。去年董立平在市政项目发包过程中接受了三万元红包,被郑卫东他们抓住了把柄,董立平受到撤职处分。董立平和姚佳的关系,也因此被抖落出来。董立平提前退休,回到安海市的家,从那以后,董立平再也没到过姚佳的住所。只是和她通了几次电话,两个月前董立平打电话告诉姚佳,他新近确诊得了前列腺癌,将不久人世……他还说此生得一红颜知己,死亦足矣。
姚佳不由地想起丈夫于夫,于夫毕业于著名的鲁迅艺术学院,本来是个不错的美工,这几年和电视剧傍上了,一年中大半年时间不在家。原以为他在外面能挣点钱,可是他每次都空着手回来,走的时候还要从家里拿钱,还厚着脸皮说:“我现在是干部家属了,副部长同志借给我点路费吧。”其实于夫这几年在外面没少挣钱,挣的钱都让他在外面挥霍了,姚佳太清楚于夫的风流本性,钱不花光他是不会回家的。这些年来于夫变得越来越颓废,抽烟、酗酒、赌钱、玩女人、甚至吸毒,他已经完全放弃了对艺术的追求。姚佳对于夫已经彻底失望,只是懒得离婚而已。她忘不了上一次吵架时于夫不屑的口吻:“我们彼此彼此,一丘之貉,一窝恶夫妻,一对狗男女,狼狈为奸,都不是好东西!你怎么调到宣传部,怎么当上宣传部副部长?我还不知道?”她当然知道于夫话中所指,从此姚佳再也没有勇气和他再理论什么了。
星期一,姚佳在办公室接到马特打来的电话,马特说:“我对星期六那天我的错误再次表示道歉!这两天我一直想打电话,请求你的宽恕,可是我不知道你家的电话,只好在今天打到你的办公室。我真的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对西方人直率的道歉方式姚佳感到很有意思,西方的直率比东方式的委惋更容易让人接受。姚佳表示接受马特的道歉,并且告诉马特这两天有病的痛苦。马特更加不安了,一定要请姚佳吃饭,当面谢罪,并请陆书记作陪。马特打了两遍电话都没有找到陆国杰,只好让秘书给陆国杰留话。
这时陆国杰正在接待一起集体上访。民兴机械厂的一百多下岗工人,堵住市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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