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归

    温荣抬眼看到祖母靠染紫重楼大牡丹夹缬圆枕上，眉心微陷，正仔细听小厮回禀。

    可惜温世珩身边小厮并不知晓内情。

    申时中刻临下衙时辰，小厮照主子吩咐前往外院备车马，准备妥当折回衙内时就听闻主子被扣下了，而衙内消息封锁严实，小厮打探不到消息，无奈只得先赶回温家报信。

    温荣又问了小厮几句，知晓带走阿爷是监门卫时颇为惊讶，晟郎除了有五皇子身份，同时亦是十六卫里骁骑中郎将，竟也被瞒着。

    谢氏收回了探寻目光，手指轻叩紫檀扶手。

    比之谢氏静心沉思安生模样，温荣有几分不自，想必是大理寺丞扬州司马身上搜查出了与阿爷有关物什，昨日晟郎才与她言，道扬州进贡商船藏大量金银珠宝一事不会累及阿爷，不料今日就出了变数。究竟是晟郎故意瞒着她，还是因事发突然。

    阿爷为了李奕大业鞍前马后，有风吹草动，他们理当提醒阿爷一二。

    温荣抿了抿嘴，端起竹雪银瓷茶碗浅吃了口，勉强笑道，“祖母莫忧心，待儿打听了消息，便遣了人过来。”

    谢氏颌首道，“前几日听闻圣主有意将你阿爷提为御史大夫，你阿爷这两年仕途顺利，有些得意忘形失分寸了，如此免不了遭无妄祸事。我们不过是一介妇孺，只求一府平安。”

    温荣连忙点头称是，祖母虽长居内院，但知晓阿爷失去黎国公府庇护后能春风得意，是与三皇子、五皇子脱不开关系。

    三皇子将阿爷视作棋子，祖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到了关键时候，他二人必须保证阿爷无恙。

    温荣又宽慰了祖母和茹娘几句，便带了绿佩与碧荷匆匆回纪王府。

    ……

    纪王府里。

    李晟刚换了一身青色绢纱袍衫，斜倚矮塌上。修长手指捏起白玉棋子，正仔细端摩昨日与温荣下半局棋。

    甘妈妈接到外院消息，想起先才五皇子一回府就紧张地询问王妃何处，必是心急等王妃回来。遂端茶进屋禀告道，“五皇子，王妃回府了，已至三进院子月洞门处。”

    李晟抬起了头，双眸清亮，先才蹙紧眉心好似微风轻过天空，散了云彩是一片碧蓝。

    李晟站起身，一拂袍摆往屋外走去。

    甘妈妈松了口气，五皇子眉眼肃穆，不怒自威。王妃不时候，下人皆是绷着弦，伺候小心翼翼。

    好五皇子和王妃相敬如宾，二人相合又不至肆意，彼此顾望眼神洒脱相惜。

    看到长廊上迎面走来夫郎。温荣柳叶般黛眉轻轻扬起。

    回到厢房，绿佩为温荣取下云水妆花缎小披褂。

    不待温荣开口，李晟已道出温世珩被监门卫扣下原由，“……大理寺丞扬州司马身上搜出了一封要交与岳丈书信。”

    温荣看了眼甘妈妈，甘妈妈将茶汤放下后，将候旁婢子打发了出去。

    温荣轻咬下唇低声道，“王司马为何带大量钱帛入京。”

    “荣娘。早前杭州郡你可知晓江南东道赌船之事。”李晟拉过温荣坐于身侧，袍衫上是淡淡梨花香，温荣做女儿时就喜欢净衣皂角里混入花料，如今五皇子身上亦染上了她习惯。

    赌船温荣自然知晓，颌首道，“江南水盛。端午前后涨水期，地方官员与富商会赌船做戏……”

    赌船输多为富商，圣朝商贾地位低下，赌船不但是为了图乐子，是为了让大量钱帛名正言顺地流入官员荷囊。

    温世珩杭州郡时对赌船行径看不过眼。无奈此举是惯例。

    李晟皱起眉头，“今年赌船，有赛舟河心相撞，伤亡二十余人，当地刺史未将此事上报，朝中亦有京官为他们遮掩。有传此次扬州司马携带钱帛入京是为上下打点。”

    温荣双眸很是平静，“现是怀疑阿爷帮着江南东道官员隐瞒？”

    被富商选中赌船赛舟男子水性极好，漫说是落入河心，就是沿河两岸游上几个来回都轻而易举。

    何况姚刺史、扬州司马等人江南东道与阿爷共事多年，熟知阿爷品性，阿爷是断然不会欺上瞒下，视百姓性命为草芥，那封信由来着实可疑。

    聪慧如五皇子，自不会被蒙蔽，只不知是何人布了此局，为谋事罔顾数十百姓性命，太过心狠。

    嵌珐琅烧蓝银莲香炉吞吐袅袅青烟，这几日李晟因骁骑卫里事务繁重，丑时中刻便要起身，夜里才睡两三个时辰，温荣担心李晟身子，特意屋里点了宁神禅香。

    李晟轻撩起温荣垂落眉梢发丝，眼眸微闪，“有人江南东道看到薛成扈宠妾。”

    “薛成扈？”温荣一愣，薛成扈是德阳公主幕僚。

    温荣本怀疑是二皇子背后动手脚，不想还有她没猜到利害关系，德阳公主究竟站哪一边，是太子，还是二皇子？

    温荣抿了抿嘴唇，不论是谁，德阳公主总归不会帮三皇子和晟郎。

    自前年德阳公主曲江宴上设计陷害她之后，祖母和她都留了心，暗地里遣幕僚盯梢德阳公主。

    温荣看向李晟，“晟郎可有牵制德阳公主法子。”

    李晟摇了摇头，颇为无奈，“暂时没有，我会想法子保岳丈。”

    “晟郎可从近年旱涝灾后赈灾米粮查起。”温荣轻声道。

    这几年旱涝连灾，盛京有不少自大河下游过来讨生活流民，都是德阳公主安排粥厂和施粥事宜。

    李晟微微蹙眉，“这些年德阳因赈灾一事博得了极好名声，用无非是公中钱两。”

    德阳公主不止博得好名声，获得圣主信任和宠爱，早前德阳公主与德光寺僧人有染之事已无人敢提及。

    德阳公主除了盛京胜业坊公主府府邸，陪都还有一座私宅，为修私宅德阳公主强占数里民田挖凿定昆池。

    除了耗资巨大两座府邸，德阳公主宫廷之外行事作风亦极为奢侈，每年食实封根本不足以承担她花销。

    温世珩早年就有怀疑赈灾粮食被调换了，朝廷拨发上等米面经由米商被换成了陈年旧粮。德阳公主等人眼中，百姓性命不如她们一只翡翠匣。

    温世珩虽怀疑，但无奈对方为皇家大公主，且苦无确凿证据，暗查此事是诸多不易。

    行事作风不检点会让圣主对德阳公主失望，但不会被重罚，可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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