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既是如此，这几天就先熬熬吧……咦，我记得厨娘也是雇来，莫非今天午饭都没了？”
“午饭么，小人还可以对付着烧几顿，不过小人手艺可不太行。”
“得了得了，都什么时候，用不着讲究口味了，能弄熟就行。”元公路说到这，突然噗一声笑了起来：“想必不只是各家雇工罢工了吧？”
“听说是所有工人和匠人全部罢工，而且，他们欲去朱雀大街，请陛下给个说法。”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元公路咕一下跳了起来：“备车……啊哟，车夫也应该请辞了……我走，立刻去朱雀大街！”
“大夫，午饭……”
“都什么时候，还管什么午饭？”
元公路跑出宅邸时，就看到长安城街道上三三两两，到处都是人。他管家虽然有些不着调，却也知道此时街上人肯定不少，因此气喘吁吁地带着数人来相随。
出了所居之坊，到了正街，元公路发现，正街上人多。从各个坊里来人，正街上汇聚，形成一条人河流，又一齐往朱雀大街聚去。
“国人暴动，国人暴动！”
史书中记载事情，出现元公路脑海之中，他想起这个词，不由得吸了口冷气。
这一切，叶畅都料到了。
即使暗中有叶畅和商会推波助澜，可是百姓也不是傻子，唯有真正威胁到他们利益，他们才会站出来。
他们不站出来，平日散布长安城各个角落，人们只知道长安人多，却对长安人究竟是怎么个多法没有概念。现不同，当元公路挤到了朱雀街，看到那汹涌澎湃摩肩擦踵人潮时，才知道“人山人海”这个词真正指是什么。
只怕有数十万人都拥挤过来，以往即使是再热闹，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相聚。
“大夫，大夫，那上面写是啥？”他身边一个壮仆努力站住脚，保护着他，防止他被挤着。这壮仆倒是好奇心重，看着这些聚拢人中，许多都举着布条幌子，当下好奇地问道。
元公路早看到了，听得仆人问起，不由得乐了起来。
过去百姓聚众起哄，唯恐被官府察觉秋后算账，一个个总是遮遮掩掩，藏住自己来历。今日倒是奇了，这些人一个个都拿着招牌，仿佛是生怕朝廷不知道他们出身一般。
“黑程记石炭工友会——这是程卢公家不成器后代开石炭矿吧？”
“陈记缫丝工友会。”
“聚昌隆……”
一大堆都是各家工矿招牌，不象是来闹事，倒象是来聚会。
元公路很清楚这些招牌是什么意思，代表着各家工场、矿山派来工人。这些工人或许艰难而贫困环境下挣扎生活，但是，终究能挣扎生活，而且还有一个向上奔奔头。可是若被李俅弄成了专利之法，他们就得给朝廷打工，这个朝廷，从来只听说草民头上搜刮，几曾看到他们给草民回馈。
如今匠人为朝廷做事，大伙都宁可给帮贴钱雇人代役，也不愿意去当番匠，何况工矿收归天子所有后，那岂不是人人变成“长上匠”么！不，连长上匠都不如，长上匠还可以寻要代役人获报酬，他们却没地方讨报酬去！
当然，这样结论，是有心人有意误导结果，事实上李俅就是再昏聩，也不敢不给工人工钱。只不过他给工钱，经过层层剥皮之后，能到工人手中有多少会问题。指望着官府控制官僚机构自我监督，那是作清秋大梦，他们还是老老实实监督别人为妙。
随着人越聚越多，各种招牌也越来越多，元公路津津有味地看着，什么“寇氏老陈醋工友会”、“京城面粉同业会”、“平康里丽春院诸女史雅集会”都有，当真是包容百业——等一下，好象混进了什么奇怪东西了，这事情，与平康里教坊司那些姑娘们有何干系！
元公路还是小看了教坊司这些伎伶们。
须知商品经济越发达，第三产业便越发达，这些伎伶们虽然不大愿意去接那些粗胚汉子，可奈何这些年粗胚汉子手中也渐有了几个钱，有钱就是恩客大爷，她们自然要为恩客大爷们考虑考虑。
而且教坊司，向来泼辣大胆，她们不但参与进来，还挤到了队伍前面。
“当是时也，彼辈妇人，手擎旗帜，立于人群之前。京兆衙役，上前喝斥，反为其诟，大羞而走。又有奸邪鹰犬，上前殴打，以至衣裳不整，血流满面。然彼辈犹自不退，浴血擎旗，奋声呼号，情哀意切，感动全城。百姓乃怒，为其复仇，以石、棒挺击，鹰犬退入京兆府衙门。诸妇慨然道：‘今事已至此，我辈卑贱，当座死，死则死矣，须留声名于世，愿率先破门，攻入京兆，与奸邪同死’！言讫上前，欲破门而入，周围百姓亦紧趋之，乃破京兆府衙门。”
元公路此日事后，于自己笔记之中记下了所见，记下同一幕者非只其一人。故此，若干年后，有融合东西画技者，读史至此，灵感洞开，乃绘制一副画，当先者乃一赤着半边胸膛大唐女子，一手高举一面旗帜，上书“教坊司”三个大字，另一手执步槊，踏着鹰犬之尸，侧脸大呼。其之左后，一报童手中双执短弩，一举一平。其之右后，则是一商贾执矛，另一矿工头戴着大唐军帽，表示他曾是平定安禄山之乱时应募入伍军人。此画师为画取名为《教坊司引导人民》，一时轰动。此乃后事，放下不提。
如元公路所见，京兆府尹衙门一场轻微流血冲突之后就被攻破，之所以说轻微，除了教坊司姑娘们受了点伤之外，就只是元载手下被人乘乱打死。
破门入内之后，众人先是赶到拘押犯人之所，将昨日被拘国子监诸生都放了出来，还有那些商会会首们，也一并放出。这之后，不知是谁叫道：“天子即位君，不识民间疾苦，所作所为，皆是奸邪小人教唆。这暂署京兆元载，便是小人中小人——今日既破衙门，当擒此小人，以告天下！”
此时群情汹汹，没有一个震得住场面人物出来，百姓们多余热情与精力没有发泄，故此被人一撩，顿时火起，大伙满衙门寻找元载。只是元载方才见势不妙，翻围墙遁走，有人见他逃往皇宫方向，当即众人便又向着皇宫拥了过来。
长安诸寺、观，如今亦是钟声大作，越来越多百姓聚上了街头，朱雀大街都被堵住了。众人涌到皇宫门前，此时宫门前禁军已排列成队，一个个全副武装杀气腾腾。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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