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屋出来,于学忠领着那个小脚女人朝堡西的巴海家走去,旗丁按照身份地位分尼堪,披甲人和旗丁三种,尼堪多是汉人和朝鲜人,披甲人是降人,地位比尼堪高,旗丁则是地位最高点八旗各丁口,自从哥哥把主子从旅顺背回来后,主子便央求着巴海给哥哥抬了旗,算得是真正的旗人了,现在主子又要给自己抬旗,于学忠心里感激,但想到哥哥要去和明军厮杀,还要把小脚尼堪送给巴海,于学忠又有些舍不得。
身后的小脚女人走得很慢,于学忠也不催她,这个女人太瘦,主子早就想把她转卖掉,多亏于学忠保了下来,但这次他却是实在没了办法,巴海主子有十多个尼堪女人,夜夜轮着睡,想来也看不上这个女子,这个小脚女子被卖了无数次,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去。
到了巴海家,那个小脚女人跪在门口,眼中没有刚才的眷恋,一脸的漠然,于学忠上前扣了扣铜环,过了一会儿,赵奔山带着满脸的猥琐伸出头望了望。
赵半山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出来后皱着眉头在女子身上摸了一阵,又抓起她的下巴看了看牙口道:“也做不得重活,太瘦”
于学忠望着脚下的土疙瘩,没有做声,赵奔山这才挥手对于学忠道:“回吧,咱替主子收下了。”
走到路口,于学忠回头看到那个女子还孤零零的跪在门口,眼眶不由一红,他终于忍不住哭了……
当晚,睡得迷迷糊糊的于学忠听到门框一响,一个喷着酒气的黑影闪了进来,又翻身把木门吱呀一声关上,于学忠朝床里挪了挪,把床头空了出来。
于学勇拨了拨床板上的乌拉草,坐了下来,两兄弟就这么在黑暗中沉默着……
“最近旗里面的旗丁对包衣客气了许多”于学忠不知道如何开口,随意扯了一句。
“也好不了多少,千刀万剐和吊死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个死字,喝点酒不?我特意给你留的”黑暗中,于学勇哼了一声,递了个酒囊过来
于学忠想起屯堡门口的几具尸体,有些丧气的躺了回去:“火烧火燎的,真不知道主子怎么就这么喜欢……”
“哥,你真的要去抢西边去?明你走了嫂子怎么办?”于学忠忍不住坐起身,问道
“你听说过青杨堡的事没有?”于学勇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黑暗中于学忠茫然的摇摇头,于学勇又道:“上个月屯堡被明军打破,一百多旗丁都被杀了头,带不走的东西都一把火烧掉,听说那些包衣都被带到旅顺去了”
于学忠喃喃道:“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兴旺沟、石庙子、大沟、石佛、丁字峪、蓝家沟、黄家堡子、石棉,到处都有包衣逃跑,只要老天开眼,跟着主子好歹吃喝不愁,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过了片刻,于学勇凑到于学忠耳边轻声道:“俺听说旅顺那边能分一百亩地,还不用上税,耕牛种子没钱可以先欠着慢慢还”
于学忠吓了一跳,问道:“有这事?”
于学勇摇头:“也是流言,你知道不,前天蓝家沟几个包衣合伙把自己的主子杀死在家里,逃往旅顺,跑到一半就给抓了回来,剥了皮挂在堡里示众,要不是流言有些道理,这些人会不顾死活的往那边跑?”
于学忠有些迷糊,他不知道哥哥今晚尽跟他说旅顺的事干吗,也不知道怎么接口,便竖着耳朵听着。
“你心里有个数”
于学勇有凑到他耳边,悄声道:“我再去打探一下,如果确实,有机会你也往那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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