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庇,共谋,枉法等等……
钱士升脸色惨白,吴化鲲所指的罪状他辩无可辩。也抵赖不了,听到崇祯帝让他自辩。钱士升伏在殿前抖索了半天,突然说了一句:“臣,臣乞归骸骨……”
钱士升相当乖觉,他自己本来屁股就不干净,加上崇祯帝恼他泄露殿见所闻,绝对不会庇护他,既然温体仁开始弹劾自己,那么一定还留着杀着,若自己不光棍一些,只怕下一个言官弹劾后,自己要被交到刑部议罪了。
崇祯帝本想下旨严查钱士升的,想了想还是挥了挥手:“许了”
大殿内一片死寂……
看到钱士升灰溜溜的走出大殿,其他言官面面相觑,心里惊愕不已,没想到杨波还没处置,这边钱士升就倒台了?
众人相互打量了几眼,御史詹尔选硬着头皮站了出来,现在不是弹劾杨波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要保住钱士升的尚书之位了。
“陛下,大学士钱士升引咎回籍,明于辅臣以执争去也,皇上宜鼓舞之不暇,顾以为要誉耶?人臣而沽名义,所不敢也。乃人主不以名义鼓天下,使其臣为尸禄保宠,习为寡廉鲜耻之世,又岂国家所利哉?”
崇祯黑着脸,听詹尔选说道:“……辅臣不过偶因一事,代天下发愤耳,而竟郁郁以去,恐后之大臣无复有敢言者矣!大臣不敢言,而小臣愈难望其言矣。所日与皇上言者,惟苛细刻薄不识大体之徒,似忠似直,如狂如痴,售则挺身招摇,败则潜形逋窜,骇心志而?”
崇祯帝怒极反笑,问道:“卿所言苛细刻薄不识大体之徒是谁?朕不明白,还请詹卿明言才好!”
詹尔选偷偷打量了一眼温体仁,后者垂着眼皮数蚂蚁,他不敢指温体仁,便答道:“将骄卒惰,尚方不灵,亿万民命,徒供武夫贪冒,臣说的是杨波!”
崇祯大笑,道:“言者无罪,朕已将杨波下诏狱待罪,你等却不依不饶,还待怎的?”
詹尔选鼓起勇气,道:“辅臣不过偶因一事,代天下请命耳,陛下驱逐如弃敝,天下事尚可言哉?”
詹尔选看了看崇祯,又补充道:“皇上大开言路,辅臣乃以言去国,恐后来大臣以言为戒,非皇上求言意。”
崇祯帝反问道:“建言乃谏官事,大臣何建言?”
詹尔选想了想,反驳:“大臣虽在格心,然非言亦无由格。大臣止言其大者,决无不言之理。大臣不言,谁当言者?”
崇祯帝哈哈大笑道:“你等可言,大臣可言,杨波偏偏言不得?莫非这进言规矩是由你定下来的?”
詹尔选突然发现自己的话有些自相矛盾,一时间满脸通红不能答。
御史张三谟见势不妙,赶紧上前道:“陛下,毁成法而酿隐忧,今日陛下圣口独断,驱逐辅臣,难释众人之疑心也”
崇祯忍住火气,温言道:“辅臣之去,前旨甚明,并非为了杨波,而是钱士升贪渎枉法,汝安得为此大言不惭?”
就在这时,礼部给事中李志清突然站出来道:“钱士升贪赃枉法,臣请陛下交刑部议罪,以正朝廷法度”
崇祯帝大喜。知道这是温体仁给他送上一把靶子,当下沉吟片刻道:“兹事体大,容后再议”
李志清也不纠缠。无视众人喷火的眼神自顾退了下去
众人一片沉默,今日弹劾可以算是大败而归,崇祯帝已经手下留情,若是再纠缠不休,怕是钱士升不得善终,众人心里暗恨钱士升,却有些不服。
当下詹尔选又站出来说道:“养凤欲鸣、养鹰欲击,今鸣而箝其舌、击而绁其羽,朝廷之于言官。何以异此?天下明知一切苟且之政,拊心愧恨,有难殚述……”
蓬!
一声巨响,御案上的白玉镇纸摔在地上。碎了一地。所有人心里都是一紧……
崇祯帝满脸潮红,呼吸急促打断了詹尔选的话骂道:“朕问你,何为天下苟且之政?何为天下苟且之政?”
崇祯帝怒火不熄,冲了下来指着詹尔选的鼻子厉声问道:“朕问你,何为天下苟且之政?说!”
詹尔选没想到崇祯帝会发雷霆之怒,梗着脖子说道:“加派!”
崇祯帝气得浑身发抖,骂道:“加派,盖因贼未平。贼平何难停?汝尚有言乎?”
詹尔选豁了出去,高声回道:“搜括亦是苟且之政也!”
崇祯帝回道:“此供军国之用。非输之内帑!汝更何言?”
詹尔选大声问诘:“捐助亦是苛政!”
崇祯大怒道:“愿捐者则捐,何尝强人?朕何尝强人?”
詹尔选无言以对,沉默不语。
崇祯帝扫过殿内众人,缓缓说道:“朕如此焦劳,天下尚疑朕乎?杨波请赐尚方剑,斩士绅三百搜刮,皆妄言也,汝挟左道,怀诈伪,欺罔其上,莫非朕治不得汝欺君之罪乎?”
崇祯呼出口气,道:“来人,将詹尔选押入诏狱,明日下都察院议罪”
两个锦衣卫进来,提着詹尔选就走,群臣噤如寒蝉,不敢出言相救,詹尔选以头扣地大呼道:“臣死不足惜,皇上幸听臣,事尚可为。即不听,亦可留为他日思。”
崇祯帝再扫过鸦雀无声的群臣,冷冷说道:“本兵提议加辽饷三厘,朕准了!”
又道:“钱士升夺职还籍,永不叙用!”
后来,这些文人是这样记录这次朝议的:“上召见廷臣于英武殿,怒詹尔选诘之,时帝声色俱厉,左右皆震慑,尔选从容奏对,不为诎……”寥寥几笔,把一个残暴的崇祯帝和一个满身正气的忠臣形象刻画了出来。
傍晚时分,崇祯帝贪爱后宫御苑的阴凉,便对身后的曹化淳道:“曹大伴,暑气逼人,朕在这里暂歇片刻”
曹化淳赶紧一挥手,身后几个宫女上前清理石桌,又担心寒邪入侵,便在石桌石凳上铺了布幔,又摆上些茶点,曹化淳这才请陛下坐了,曹化淳还拿着件明黄织金袍给崇祯帝披上,尖声道:“皇爷爷,还要注意寒气入体,不可久坐。”
崇祯点头,刚才坐下来被风一吹,倒感觉有些凉意,曹化淳的确贴心。
崇祯用两只手指夹着一块糕点,若有所思,曹化淳忙碌着,给崇祯冲泡了一杯清香四溢的绿茶递了过去,崇祯缀了两口,顿时觉得齿颊留香,温暖的茶水入腹,连心情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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