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霜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会对着这么一个陌生人产生出一种既阴霾又有些激荡的奇怪情绪。她缓缓地对着他的脸伸出手,神情庄严紧张,仿佛正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她的手终于摸上他湿凉的脸,此时,不安感突然变地激烈起来,包裹了心头,加速了心跳。她咬着嘴唇,猛地将遮盖住他脸庞的长发拨到一边去,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映入眼帘——
非常美丽的少年,细腻白皙恍若透明的瓜子脸,眼梢上挑形成一弯妩媚的弧度,长而卷曲的睫毛如两把华丽的羽扇,秀挺犹若刀刻般的鼻梁,桃花瓣似轻薄艳丽的嘴唇。
嗡!
一瞬间,她的大脑仿佛发出了频临爆炸时的警告声,继而呼吸停滞,心跳沉凝,思考能力足足空白了半刻钟。
紧接着,恍若魔音贯脑,许多久违了的片段灌入脑海,走马灯似的在她的眼前不停地旋转重播。她听到一个温柔得无可比拟的嗓音,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在她耳畔好似宣誓般地轻声呢喃:
“凝霜,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无论几生几世,我都会找到你,然后爱上你。”
她听到那个曾经温柔的嗓音带着无法再被救赎的绝望,对着她歇斯底里地大吼:“冷凝霜,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纯洁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滴落,如清水中混入了泥土,一点一点变成黑色。
她仿佛又一次听到冷飒沉重地向她报告:“七小姐,刚刚收到消息,一小时前,白少爷在华美国际的顶楼跳楼身亡。”
所有的声音一股脑儿挤进脑海,将她的大脑完全撑满,几乎要爆开了。她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刹那间竟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她捂着窒闷的胸口,觉得自己已经不能自由呼吸了。
就在这时,忽然,背后一个人犹豫地唤道:
“二丫头?”
仿佛当头一棒,冷凝霜瞬间清醒过来,警惕地回过头,不远处站着的青衣男人竟是白东川。
……
白东川进山采药,意外地救回了迷路的冷凝霜。又因为医者父母心,顺带着将那具濒死的“尸体”抢救了一番。
少年受了非常严重的伤,身上多处骨折,刀口无数,失血颇多,一柄短剑直挺挺地插在离心脏只有一寸的部位。
冷凝霜开始佩服白东川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再世华佗吧,居然能将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半死人拉回来,妙手回春呐。
坐在竹屋门前的小板凳上,冷凝霜看着强婶蹲在院中间熬药。强婶家是白东川的邻居,平日里,强叔、强婶会在有需要时来帮忙打下手赚些嚼谷,白东川不在家时也会帮忙照看院子。
“唉,那个小官人长得还真俊俏哩,看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就知道肯定是个贵人。可贵人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躺在这深山里,白郎中可别惹回来一个麻烦才好……”强婶一边用破蒲扇扇开炉子里冒出的浓烟,一边喋喋不休地絮叨,也不知是在跟冷凝霜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冷凝霜一句话没听进去,她到现在还有种如坠梦中的错觉。一颗心似乎慢慢地沉进冰冷的水里,为什么会是他,不,应该说怎么又是他,真是个阴魂不散的人物啊。
不,也不是,其实她心里明白,他不可能是他,时代不同,身份不同,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再对上号。可是那张脸,那张美丽的脸,却是她心中挥之不去,让她倍感焦躁的梦魇。
捂住额头,她烦闷地叹了口气,死气沉沉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粒不大不小的石子,悄无声息泛起一丝涟漪,让她难以适应,烦躁不安。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白东川擦着手走出来。她连忙起身,勉强压抑住心中的复杂情绪,平声问:
“叔,他……那位公子怎么样了?”
“伤得很重,就看他能不能醒过来吧。你和他是怎么回事?”白东川担心地问。
“我不认识他,他是从山上掉下来摔在我面前的。”冷凝霜将刚刚的情况简单讲了一遍,当然省略了她全裸的细节。
白东川闻言,半晌无语。冷凝霜问:
“叔,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先等他醒了再说吧。”白东川想了一会儿,“他看上去不像是坏人,多半是遭了恶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遇到这么险恶的事,家里还不知道要多担心。等他醒来自己决定吧。”
冷凝霜忽然觉得白东川很有做圣父的潜质,什么遭了恶匪,以她的看法,屋里人分明是遭遇杀手刺杀。罢了,反正鹿鸣山山势复杂,他能逃到这儿又遇上白东川算他命大,人没死就行。
话说什么叫“人没死就行”,人死没死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忽然有些想抓狂,脸上的表情也变幻莫测,白东川担忧地问:
“二丫头,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事。叔,我先走了,还得回去干活呢。”冷凝霜回过神笑道,背起篓筐,在白东川不解的目光里回家去了。
这一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许多记忆碎片从灵魂深处析出,将她的脑海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即使让她再次回忆,她仍旧肯定,上辈子那绝对是一段孽缘。
转眼间过了两个月,冷凝霜还是没有找到赚钱之道,白东川坚决不肯带她一起去采药,山上的那只吊睛猛虎又伤了人。
这次被咬的,是和冷阿牛一起进山打猎的吉祥叔,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可惜腿废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残废,这可意味着太多,吉祥嫂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跟吉祥叔已经没了似的。
冷凝霜不愿再看,冷阿牛这次打猎回来分到小半只野猪,晚上要煮猪肉野菜汤给孩子解馋,她拿了铲子和筐上山挖野菜。
挖了小半篓,看了看日头,想起早上答应白东川今天要替他晒药草。背好背篓,她大步往白家走去。
青山如黛,百鸟争鸣,顺着熟悉的羊肠小径终于走到白家小院。正午时的阳光炽热,她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喘了口气。就在这时,一阵温煦的东风从背后吹来,几朵细碎的花瓣夹着淡淡的芳香漂泊而来,落在她的肩上。
她微怔,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呼吸一窒,定定地望着前方七步远的一棵桃树下,再也移不开眼。
这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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