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姑娘自从带着羽衣等两个丫环来到李家船上,便再没有饿肚子,从此留在船上,船只向着姑苏方向开进,日夜前进,不日便要到达目的地。
最后一天,吃过饭,大家漱了口,坐着闲谈。
羽衣一直跟在小姐身后,极少出声,只是悄然观察着周围。
她发现那李家少奶奶衣着华贵,言语稳重,有她在场,大家都觉得很是不自在,只怕哪里出了差错,被她看在眼里去了,引发责怪。所以别看伺候的丫环仆妇很多,但是大家始终静悄悄的,没一丝儿噪杂纷乱。
忽然,李少奶奶打量着林姑娘,说:“姑娘啊,我们已经到了姑苏城外,眼看船只就要靠岸,我们就要分别了,只是不知姑娘今后要如何打算自己的生活?”
林姑娘闻言不由得脸上显出愁色,说:“我还能做什么打算呢?父亲死了,老宅子早在我们去洛阳之前就已经变卖了。那里现在已经住进了别的人,成为别人的家了。”说完了,轻轻叹一口气,道:“前路茫茫,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能去哪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就算她是个沉稳之人,这会儿也内心熬煎,茫然无定,脸上显出十分为难的神色来。
李少奶奶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忽然一把抓住林姑娘一只手,说:“瞧瞧妹子这肤色,竟是凝脂一般,这等绝色人儿,要是流落街头。我看了都觉得是罪过。唉。我怎么觉得和妹子特别投缘呢。竟有着一见如故的亲切感,尤其妹子长得面善,看见你我就想起自己一个从小失散了的妹妹,觉得说不出的亲切呢。”
说到这里,她脸上显出愁苦的思念之情。
她旁边一个俊俏的丫环忽然含笑插嘴道:“既然少奶奶觉得和林姑娘投缘,你们两个人何不结为金兰姐妹呢?互相也好更加地亲近亲近。”
这话一出口,大家都稍微地愣怔了一下。
李家少奶奶偷扫一眼林姑娘的脸色,见她不动神色。便忽然发了怒骂道:“好你个小蹄子,越发胆大了,主子们在这里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儿?就算我仰慕林姑娘,可我哪里高攀得上姑娘和她结义呢?亏你也想得出这等主意,不怕辱没了我们林姑娘?”
那丫环被骂,立时伏下身子抱歉:“对不起林姑娘,是奴婢多嘴,奴婢再也不敢了。”
不等林姑娘发话,身后的小羽悄悄捅捅她主子的肩膀。耳语道:“这真是个好主意,姑娘还不快答应和少奶奶结义。只要一结拜,我们的生计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姑娘你快答应了吧。”
羽衣在一边冷眼看着,却不发一言。
林姑娘也觉得机会稍纵即逝,不敢错过,当下款款站起身来,对着李家少奶奶深施一礼,道:“羽儿落魄至此,已经无家可归,承蒙姐姐没有嫌弃,能和姐姐结为金兰之好,是羽儿的福分,还望姐姐不要嫌弃为好。”
她这意思,自然是同意和李少奶奶结拜了。
李少奶奶闻言大喜。
当下过来携了林姑娘的手,吩咐下人准备结拜仪式所需香烛物件,两个人就在船舷之上对着碧水蓝天行了八拜之交的礼仪,然后林姑娘向着林少奶奶磕了三个头,算是认了姐姐。
仪式完毕,众丫环仆妇纷纷上前向李少奶奶贺喜,李少奶奶喜不自禁,当下吩咐管家大赏,上下人等均有份儿。就连羽衣、小羽也每人拿到了几串铜钱的赏钱。
李少奶奶自言她名叫张彩云,只是嫁了李家,所以便被人称为李少奶奶。她要求林姑娘以后只管喊她彩云姐就是了。
林姑娘喊了一声彩云姐,说自己全名林羽兰。
张彩云拉着林姑娘的手很是高兴,一副亲近不够的样子。
当下商议决定,林羽兰带着两个丫环先跟着张彩云走,回头再想法安排生计问题。
那小羽眼见自己主子的生计问题暂时解决,再也不用流落街头去卖字画了,自然十分高兴,一张小脸上浮现着兴奋的笑。
羽衣却没有她那么高兴,她一直悄然打量着这个张彩云,却没有看出她究竟武功多高,属于哪个门派,热情收留林姑娘又出于什么目的。
不过江湖经验告诉她,世上没有自动上门的好事,林姑娘走投无路之下,遇上张彩云,并不是偶然,倒好像有人在暗中牵引着,一步一步将她送到了张彩云的身边。
张彩云身份尊贵,为什么要和一个落魄如丧家之犬的陌生姑娘结义,这其中一定不像张彩云自己所说那么简单,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羽衣决定先潜伏下来,不要露面,接着静观事态发展。
林姑娘等人随着张彩云弃船登岸,在姑苏城里沿街往前走,途中路过了一个深宅大院,忽然,林羽兰站住身子迈不开脚步了,扭头望着那朱红色双扇大门,眼里怔怔地滚下清泪来。
张彩云见了,一把搂住林姑娘肩膀,爱怜地说:“好端端的,妹妹为何忽然眼含热泪?不知道能否说给姐姐,也许姐姐能帮你一把呢。”
林羽兰指着那紧闭的大门,轻声道:“不瞒姐姐,那正是我们林家的老宅子,三个月前,我跟随爹爹从姑苏出发之前,它还是我们的家,就是在那时候,爹爹忽然将宅子卖了,然后我们就离开了姑苏北上。我是在那宅子里出生并长大的,那扇门里留着我十几年的生活记忆,我、我看到它如今成为别人的家,而爹爹已经葬身异乡,就心里有点难过……”她说到这里,忍不住泪如雨下。
“不知道当日林伯父将这老宅子卖给了什么人家?卖了多少银子?”张彩云忽然扶着林姑娘肩头轻轻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这些家中大事,历来都是爹爹打理,我从来不曾过问的。”
这时候忽然一只袖箭不知从那个方向射了过来,啪一声,射进张彩云高挽的发髻,张彩云面不变色,从发髻上取下袖箭,箭头上别着极窄一点纸笺,上面写着一行字,张彩云目光扫过,字迹已经落入眼里,却是:“黎万强,姑苏土财主。无江湖背景。纹银一万辆。”
张彩云轻轻撕碎了纸笺,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微笑。
这微笑被站在身后斜面的羽衣看得清清楚楚。
羽衣心里一惊:这果然是一个圈套!而且羽衣已经看清发射袖箭之人就隐在后面的众多仆妇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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