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界对于任何形式的生命来说都是那么的无情与不可捉摸。便譬如此时此刻在两个人面前这正在逐渐消隐着的夕阳——它在给这个世界留下最后一片美丽的余晖之后,就又会去寂寞地等待那个仿佛已经是被注定了的轮回,而不用再来理会这些还留在这个地方的悲喜离合、纷扰无常。相较于此,个人的生命旅程只不过是一条直曲不定的单行线,所以“轮回”对它而言终究也只是一个奢侈的、可望而不可及的概念与经历罢了。因此大多数的时候,大多数人们的生活也总是归于平淡的。没错,这个世界是一个大舞台,但分摊下来它留给每个人可供发挥的地方毕竟太小、太小。
“你做决定了吗?想要先去哪里?”云向南也没有转身,就直直站在那儿问询着。他的面前没有别的人,这般姿态便仿佛只是在对着一个虚空中的来客低低絮语。
不过王一很明显听懂了他的意思:“决定了,只是还没想清楚应该先到哪个国家去。”
“你自己决定了就好!”云向南回过头来轻嚎了一声,紧接着就仿佛是没能压抑住自己内心鼓胀的激动情绪似的漫无目的地往旁边踱走出去了几步。可是不知怎么的在那个斜长的、被夕阳映照出来的单薄光影的反衬下,他这一刻的身形看上去瘸拐得更加厉害、情绪状态也是显得比刚才更为亢进:“只要出去了就好!国外的水平那是没得说。你的能力与技术我是知道的,绝对不会比那些人要差。他们不要你只是他们的损失!他娘的只单单报个名就要十五万,我呸!一群丫生儿子没屁眼的……”
王一咧嘴笑了一下,从地上一跃而起,紧走出两步伸出手用力环住云向南的肩膀。他们俩谁都没有再说些什么话出来;两个人就这么肩并着肩相倚在最后的落rì余晖里面,看着那些金黄sè的、象征着光明与希望的夕阳光线一点一点从他们的身上慢慢褪去,也仿佛是在感受着一种对于追循与跟随的渴望激情在彼此的内心里面不停地洋溢和澎湃……
王一心底很清楚云向南为什么会始终坚持着让他到欧洲去踢球,哪怕是能够在那些级别会很低很低的联赛里蹉跎瞎混上几年也是好的。这不单纯只是因为“外国的月亮要更加的圆”的崇洋媚外思想在作祟,也不是因为欧洲的薪资水准、训练的器械设备以及技战术水平与中国相比较都要高出去太多太多的缘故。
王一一直都知道云向南内心深处有着那么一个始终都没能解开的疙瘩,因此他可能是不想让自己的“兄弟”也去重复那番可能会一再出现的、曾经让他心灰意冷过的痛苦经历。而他最终能够爱上足球,完完全全都是受到了云向南不间断的影响。小的时候王一因为身材的瘦小、兼之孤儿的身份,在小学里一直都是属于被嘲笑、被欺负、被疏离的那一类人。而且因为自卑方面的缘故,他胆子小得可怜。有一次,一个欺负他最为厉害的小胖墩在欺负他的时候被刚好撞到了的云向南出手收拾、教训了一顿,顺带着撂下了几句jǐng告的狠话。看见有人来撑腰的王一也壮着胆子摸上去给了那个小胖墩几个狠狠的脑瓜崩。听着那个小胖孩哭得很伤心很伤心的模样,他竟然在心里面第一次感觉到了那么强烈的快意感觉。虽然最后如惯例般免不了被老院长和“被动肇事者”的家长一番的联合教训,不过王一非但没有后悔,反而在心底还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庆幸。
那一年,他八岁,云向南十二岁。
后来,他们俩自然而然就玩在了一起。云向南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聚上一大堆人一起去撒欢跑着踢足球,那时候他的水平明显已经高出身边的同龄人老大一截子。而第一次接触到那个黑白jīng灵的王一也一下子爱上了那种与以往不同的酣畅淋漓感觉——带球疯跑着的时候他的心是无拘无束的轻松与畅快的。他们在一起踢球、一起奔跑,也一起迷恋着清新的风从耳边吹刮过的青chūn序曲。
再后来,云向南因为他的天赋转学去了外省一个足球寄宿学校,去追乘属于他自己的“梦想号”。他在裹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登上火车、跟王一挥手告别的时候扔下了一句话:“赶紧来找我——找我!”于是不愿意再次一个人忍受孤单的王一在cāo场上倾洒下的汗水就更加更加多了。他也想搭乘上那组“梦想号”的特快列车,他不愿意被人再度遗弃……
后来?没有什么后来了!
当王一再次见着云向南的时候已经是在一家毫不起眼的医院的病床上。那时候他的左脚已经打着一层厚厚的石膏,曾经自信洋溢、朝气飞扬的脸上显现出的是一股犹如死灰般的暗青灰颜sè,王一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属于云向南的“梦想号”已经中途脱轨。他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去照料这个似乎在突然的一瞬间就失去自己全部生命意义的可怜人儿,然而终究也没有从他的嘴里得到哪怕是半个字的答案。
王一理解他的缄默,是要就此埋葬掉过去所有伤心往事的沉默无言。
是那些命运的不公、世事的无常!
这一股风波也就像是几点稀疏的雨滴会最终消匿在泥水洼坑里面,如此平静地便了无声痕了。王一枯燥平淡的生活还在继续,越来越多的汗水被倾洒在这个远离外界喧嚣的cāo场的黄土地上。只是偶尔的,一个瘸着腿的、胡子拉碴的男人(或者说男孩)会远远地站定凝望过来,落寞的眼睛里也总会闪过一丝丝的羡慕之sè,以及畏惧。那个人很少走近打扰王一的训练,就仿佛是与他之间存在着一种天生下来便有的默契……
生活在继续,王一也在渐渐长大。慢慢的,他似乎发现这个世界开始变得相比从前有些不太一样,变得不再像是老院长曾经说过的那样。有时候他也会陷入到一些无端迷惘的胡乱思绪里去——幸好还有足球,可以使他在球场上去挥霍自己多余的jīng力、挥霍自己对这个世界提出疑问的力气;有时候他也会想起曾经那个欺负过他、也被他欺负了的小胖墩,然后感慨原来像这样的人从来都未曾远离过他的生活。后来他也隐隐约约听说了发生在云向南身上的不幸事情:在一次普通的队内对抗赛上被一个竞争对手从后面狠狠地给踹到脚踝上。他不知道那里面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新的、可供探究的故事,也不想知道那件事究竟跟云向南总在不停地怂恿他去国外有什么相关的联系。只是当一想到这些令人感慨万千的故人往事的时候他总是会用那么一句话来发泄他郁积在胸间的所有愤懑:这个去他娘的cāo蛋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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