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拼命地赶路,还没有遇见贼寇,反倒要将自家累倒了。而较高级的军官们都清楚,大军本不是为了剿贼而来,只是要抢在新任冀州刺史就任之前,攫取更多利益罢了。既然贼寇们不堪一击,诸军尽可以倍道兼程,无须顾忌太多。
大军东西绵延,而苟纯的中军本队处在两翼掩护之间的正中位置。这时候,中军的将士们几乎都瘫坐在地上,任凭将领呼喝着,一时挣挫不起。
兖州军以步卒为主,骑兵较少,因此少量骑兵都得到最大限度的武装,几乎每一骑都拥有马甲和铁铠。这些jing良但沉重的装备是将士们在战斗中取胜的保障,但在夜晚的泥泞中跋涉时,就成了令人厌弃的累赘。足足千余名披甲的骑兵在昨夜的行军过程中走散了,陆陆续续跟上的只有六七百人,甚至还有人走失了战马,只能步行赶路。
由于夜晚赶路艰难,苟纯的部将夏侯烈前后往来催马督促行军,结果不慎落马。倒霉的是,他落马的位置刚好有一从荆棘,荆棘枝条割伤了大腿内侧,将皮肉都划得烂了。对于夏侯烈这样的老行伍来说,这是小伤而已,但骑马的时候伤处摩擦马鞍,颇有些痛楚,反而觉得步行还舒服点。于是他索xing将自己的战马让给了一名昨晚跌伤的部下,自己拄了根短矟在手,一瘸一拐地前行。
夏侯烈是谯国夏侯氏子弟,先祖夏侯儒曾任曹魏荆州、豫州都督,后入朝为太仆。因为夏侯儒之兄夏侯玄牵扯进了魏晋之交的政治动荡,这一宗子弟被屠戮极多,余者流放到乐浪郡。所幸当地监管松弛,夏侯烈成年后又逃回中原投靠亲族。几番波折之后,凭借着一身弓马本领当上了兖州军中的骑督,统领中军的一支骑队。近年来,他的勇武和指挥能力都得到了许多展示机会,经常担任先锋冲杀在前,被视为兖州军中屈指可数的勇将。
夏侯烈不仅勇猛善战,治军也很严谨,因此所部是难得还能保持建制的骑兵队伍。他们寻了一块开阔的平地扎营,把缰绳一抛,任凭战马自去吃草,各自取出随身携带的干饼来吃。夏侯烈叹了口气,在部下的搀扶下,依靠着一颗枯树慢慢地坐倒。
在他的身边不远处,几名士卒汲了水来,试图搭起火堆来煮食携带的米粟。不知怎地,火头怎么也点不起来。士卒们又累又饿,骂骂咧咧地将瓦釜敲得叮当作响,抱怨个不停。
明明是趁胜追击,怎么搞得像是打了败仗似的,个个都灰头土脸?夏侯烈叹了口气,向他们喊道:“先把柴禾晒一晒。小崽子们都不细看,这些都是湿透的,怎么烧得起火!”
士卒们应了,赶紧去找了高坡,将柴禾平铺开来晾晒。
这时候,西面的天sè依然黑寂如寝。但往东面看,原本遮蔽天际的晦暗浓云似乎有些散开的迹象。朝阳虽然还被层云阻碍,却透过云朵的间隙洒落光芒,将云层的轮廓烧得透亮,显出暖洋洋的红sè。
或许今天会是个大晴天,夏侯烈有些期待地看着天空。昨ri一整天昼夜赶路,却限于道路条件恶劣,其实并没有走出几里,这未免太叫人憋屈了。只要天一放晴,地面很快就能干结变硬,路就好走了。大家加把劲,说不定晚上就能在清河县城里好好睡一觉!
可是……不知为何,在层叠的云层之后,似乎有雷鸣般沉闷的响声翻滚着。不会?难道要下雨?想到雨中行军的辛苦,将士们面面相觑,无不神情惨然。
夏侯烈将手掌放在耳后,努力辨别着雷声的来处。没错,空气中确实隐约传来震颤,仿佛有一尊暴怒的魔神在远处咆哮着,想要挥臂膀遮蔽天空的云层撕碎,想要跺足将大地砸裂!
那震颤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渐渐化作轰鸣,化作千万头猛兽纠合撕咬般的大声吼叫。夏侯烈悚然跳起,四面眺望。天sè依旧,并没有雨云堆积的现象,亮闪的云层边缘却不复初时的暖意了,那一抹抹红sè,竟然像是锋刃在鲜血抹就的痕迹下闪烁,透出彻骨的冷冽。
夏侯烈一把握起短矟,向四散休憩的部下们猛力挥手。
他想要大喊,喉咙却因为过度紧张而噎住了,硬生生地发不出任何声响。将士们依旧自顾忙碌着手头的事务,较远处,有些士卒看着他犹如小丑般地跳跃,发出嘻嘻哈哈的轻声嗤笑。
但这样轻松的笑声并没能持续多久。越来越多人感受到了轰鸣声响,甚至有人惊骇地发现,架在火堆上的汤镬突然震动起来,镬里的汤水晃荡着,荡漾出了明显的波纹。甚至……甚至脚下的地面,也已经发出了恐怖的震动!
夏侯烈用力捶打着胸口,猛地咳出一口血痰来。
“敌袭!”他纵声高喊。
就在这个时候,北面的平原尽处,那深陷在浓云笼罩下的yin暗远方,一群又一群的黑影,已经肉眼可辨!
那是河北贼寇的骑兵队伍,毫无疑问。
他们没有指示方向的旗帜、没有固定的队列、没有号令进退的金鼓。放眼望去,只有一群群**上身、披头散发仿佛鬼怪的凶暴汉子,挥舞着手中种种奇形怪状的武器,发出令人心悸地嘶吼,纵马奔驰着像是狂怒的蜂群。
他们丝毫都不顾惜马力,只是疯狂地冲刺,再冲刺,如cháo水般汹涌向前。与他们策马冲锋的速度相比,冀州军的动作是那么缓慢,各支部队的军主、队主们此起彼伏地大喊着整队,却根本无法收束陷入慌乱的部下。
甚至还来不及恢复最基本的组织,贼寇们的骑队已经冲到了面前。有些特别骁勇的战士随手拿起身边的长槊挺身迎敌,可面对着咆哮冲击的骑队,少数人的努力奋战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呢?偶有数人抱着决死之心,将长槊捅进敌骑的马腹,其他骑兵随即从两侧奔过,长刀破空而过,轻轻一抹,立即就带走了他们的xing命。
贼寇们既没有铁甲、也没有皮甲,许多人只带着最简单的武器,是纯粹的轻骑兵。正常情况下,这种骑兵只能用于游走侦察,它们根本无法对抗晋军甲骑具装的重骑,也冲不破成千上万步卒所搭建起的牢固战阵。兖州军的将士们几乎每个人都有对付他们的经验,没有谁将之放在眼里。
但此刻,这样的轻骑数以千计,数以万计。他们兴高采烈地发出尖锐的啸叫,没有铠甲,就用血肉之躯来硬扛晋军的刀斧,催动战马猛地撞入晋人密集的地方。在这样的战场上,生死都是瞬息间事,一波冲击之后,第一批的骑兵零落近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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