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却并不清楚。
宋成宪对晗依的感情很深。爱得越深,往往便越害怕失去。时间一长,宋成宪把什么父子情分、师徒恩义统统抛之脑后,一心把恩师当成勾引自己爱妻的轻浮浪子,只想着杀了他断了爱妻的念想。但要杀陆公仪却是一件棘手的事。一者,他不是陆公仪的对手;二者,不能让晗依知道陆公仪是他杀的,否则她会恨他一辈子,如此一来,即便是杀了陆公仪也没用。好在陆公仪的仇家不少,想向他寻仇的人数都数不清。宋成宪完全可以借刀杀人!
陆公仪这一次外出云游,半年才回谷。宋成宪收到师父的飞鸽传书,知他三天后回谷,便发帖广邀陆公仪的仇家,埋伏在桃花谷里。
陆公仪哪里知道自己的爱徒竟想要杀他。一回谷便中了埋伏。好在他得仇家中也不乏真汉子,不肯做此乘人之危之事,来的人都是些贪生畏死、自私自利之辈,一个个畏首畏尾,不肯同心戮力。陆公仪背水一战,以命相拼,那些鼠辈被他的气势所慑,倒也不敢穷追猛打,只敢远远跟在后面,想将身受重伤的他耗死。陆公仪倚仗着对山谷中地势的了解,冲出了重围,向后山深处退去,那里有一口水潭,潭底的水道与谷外的一条河流想通。
但是宋成宪已事先守在水潭边上了。
桃花谷深藏在崇山峻岭中,外人根本无从知晓这里的路口,陆公仪受到伏击之时,便已怀疑宋成宪是内鬼。此时与宋成宪狭路相逢,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一点也不觉惊讶。只是他不明白,宋成宪为何要背叛他?陆公仪道:“为师受了重伤,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能否让为师是个明白?”宋成宪怨毒道:‘晗依她……她爱的是你!’陆公仪无话可说,淡然道:“你来吧。”宋成宪道:“师父,你对我的恩德,徒儿永志难忘。只是你一rì不死,徒儿便一夜睡不着觉!欠你的,徒儿只能来世做牛做马还给你了。”这一掌,他尽了全力。
然而这一掌却并未打中陆公仪,而是结结实实地击中了晗依的心口。“血煞掌”至yīn至寒的掌力瞬时侵遍了晗依的五脏六腑。陆公仪和宋成宪两个顶尖高手,因为各自想着心事,竟未发现她一直就伏在一旁的草丛里!
宋成宪心如死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绝。他这一掌,不仅杀了爱妻,也杀了自己四个月大的骨肉。陆公仪强忍泪水,一掌将宋成宪打得昏倒,抱起晗依跃入潭中,由水道逃出了谷外。
他泪眼模糊,不辨东西南北,发足狂奔。跑了许久,才敢停下来,擦去她嘴角的血迹:“晗儿,晗儿,你振作一点……”晗依的心跳几近停止,气息微弱地道:“你,你,你能不能靠近一点?”陆公仪低下头,离她近了点。晗依双臂颤巍巍的,捧着他的脸,凝视他道:“你可曾喜欢过我?”陆公仪像个委屈的孩子,不住地抽噎,已说不出话,只是不住地点头。晗依舒眉一笑,便这么香消玉殒了。
裴远之道:“晗依师姐过世后,家师xìng情大变。伤好了以后,将那一rì参与伏击之人的一家老小杀得鸡犬不留。家师顾念师徒之情,没能杀了宋成宪,只是废了他的武功。家师始终无法从晗依早逝,爱徒背叛的yīn影中走出来,以后行事便过于偏激,谁若是得罪他,他便灭人全家。所以才声名狼藉,留下了个血魔的恶名。”
张夜书道:“一人犯错便诛人全家,令师未免也太过狠毒了!是问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连善和恶都分不清楚,何罪之有?”裴远之喟然叹道:“我也觉得家师行事过于偏激,经常劝他,只是他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家师一念之仁,放了宋成宪,却留下了个祸患。去年我自蜀中赶回桃花谷为家师祝寿,却不想他老人家身中好几处‘血煞掌’,已死于宋成宪之手。”张夜书道:“但令师重出江湖以后江湖中罕有其匹,如今只怕更胜往昔。宋成宪当年便不是令师的对手,更何况武功被废,重头练起?”裴远之道:“实不相瞒,家师前些年身体每况愈下,双目失明,耳朵也几乎听不到了。除了身体还健旺一些,和其他耄耋老人也差不多,早已不再是当年叱诧风云的血魔!”
二人都是唏嘘不已。裴远之接着道:“我有一事相求,希望兄弟成全。”张夜书道:“裴大哥但说无妨,只要小弟力所能及,无不从命。”裴远之道:“这套‘血煞掌’虽算不上举世无双,然穷尽了柳老前辈和家师两代人的心血,为兄不忍其断送在我手里,想将他传给你。”张夜书道:“莫非裴大哥想去找宋成宪报仇?”裴远之道:“我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是家师养育我chéngrén。他对我恩同再造,杀师之仇,不共戴天,岂能不报?”张夜书道:“恕小弟直言,前夜我见过宋成宪出手,武功极高。晋中八盗又同气连枝,裴大哥此去,可谓九死一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裴大哥为何不能暂忍个十年八载,等掌法大成之rì再思报仇之事?”裴远之咧嘴一笑道:“为兄太笨,打三岁起便跟师父学掌,时至今rì连第五层都没练全。即便再给为兄二十年,也未必能进步多少。而且为兄身染肺痨,已时rì无多,莫说是十年,能否活过这个冬天都是个问题。为兄用了一年多时间才找到宋成宪,怕这回让他跑了,便再没机会为家师清理门户了。不然为兄又岂非不贪生怕死,不缱绻于这花花世界?”他顿了顿,继而说道:“为兄将死之人,你是我的好兄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为兄带着遗憾上路吧?”事到如今,张夜书也没法拒绝他了,只得道:“小弟答应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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