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进想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了过去…
“嫂嫂托我捎给陈叔的信,您看看吧。”
这整篇寒暄下来,陈守向都没有哪怕提到一次陈苓,本来以为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然没有以前那般热枕了,但似乎老头接过信的那一刹那,稍许的情感还是露了出来,不过很快就用笑声掩去了,他随意的将信函塞入衣襟,而后说是明rì安排个印刷坊里的老工过来给苏进打下手,也不待苏进回应,又留了一囊袋的铜钱在柜台上,说是平rì花销、不够再到他那儿拿……
傍晚的酥阳温软如玉、披在踊路街上,淌白的砖墁上此时透着点微红,鸟雀略过视野飞上屋檐,街上人流涌动。只送出店门的苏进笑望着老头吃力的登上马车,确实而言肥胖矮短的身子在攀爬方面不占优势,甚至是在车辕上的车夫搭把手下才登了上去……
“仲耕回去吧,有什么事儿就叫人到风悦楼支会一声,可别和陈叔客气哈!”
老头站在车舆上朝他挥手,不过好像是闪了老腰,赶紧的痛捂着腰躲进车厢里去了,不一会儿车轮动起来,咕噜咕噜的从这踊路街往东而去。落rì已然西沉,流泄出晕黄的暖阳铺在屋檐筒瓦上,街上密集的走动着各sè人物,车水马龙,兴国寺里的香客此时也开始回流,其中大多都是些女眷,官家娘子、青楼艳姐儿…或是一大把的闺中怨妇,她们比较信这个。
苏进收起了视线,望了望rì头,倒也是不早了,回去收拾一下行装吧。
……
马车从踊路街一直往东而去,报慈寺、少保祠、太常寺等一一经过,车外人来人往,杂耍艺人、唱卖摊贩。而马车内,一张薄薄的泛黄信纸被折好、装入信封,衣装体面的老人对着信封……黯下神sè…
“爹爹,女儿一切安好,勿要挂念……”,“婆婆近来身子欠佳、需人看照,恕女儿不能年节过来探望,信里有随了两道平安符,是女儿特去县里佛庙求来,书同xìng烈好动,让他配上一道,好求往后平稳妥当,爹爹也勿要再熬夜清帐,酒楼生意虽然重要,但您也上了年纪,腰疾多年未愈,已是女儿心中隐忧,若是再引出些劳碌之疾,女儿更是难辞其咎了,还有……此次仲耕入京游学还赖爹爹多方支持,仲耕少历巨变,已是苦命身世,爹爹若能帮衬些,女儿自当感恩万谢……”
“女儿自知羞愧无颜回报,待得它rì一切安稳,必然携小耘儿赴京探望。还请爹爹万事珍重,勿念。不孝女、顿首感泣。”
老人不住的抹着皱纹横生的眼角,深凹下去的眼窝微红起来,那生着厚茧的手指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抽了下鼻子后,便将这封家信收进了衣襟,深纳了口气后对前头的车夫喊…
“动作快点顾府的管家都在酒楼等久了!”
“是!”
随即前边传来高亢的马鸣声。
……
……
一个人在南楼楼阁的卧房看了看,与十年前差别不大,桌椅板凳上刻画的人物文字,床铺的朝向,梳妆台上的粉盒铜镜,都还能依稀找到从前的影子,摸了摸、上面没有积尘,应该是有定期清扫了,连铺盖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褥絮翻的很均匀很厚实。苏进将一些随身衣物丢在了床榻上,而后上前推开槛窗,外边晕黄的光和皎洁的月辉便染了进来、印在桦木地板上,楼下望去就是宽阔徜徉的踊路街,东西而去都是连绵起伏的屋楼房宇、脚店酒坊,垂髫孩童戏耍在道路摊贩间,手中摇着侍女拨浪鼓,嘴里吃着油麦饼子,油饼吃完了、就愣是要把那只油腻腻的手往别人脸上抹……对门的太平兴国寺内院恢弘雄大、五六进深,从这阁楼槛窗望过去……一览无余,一些僧侣正打着稽首与香客作别,铜架金鼎上遍满香烛佛蜡,烧成一缕缕白烟随风消散,甚至有几缕飘到了这小楼阁里,也不知是不是人众密集的缘故,感觉这边要比陈留暖和,而且那种醇绵的闹市繁华韵味、的确不是一般的小县城可以酝酿出来的,晚霞掩照下、那盛世的喧华繁旖却是慢慢从地底升腾起来,属于汴京的不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帷幕……
“这地方还不错,比当年的长安要繁华许多…”
忽然、很是清冷的女人声音从身后传来。苏进收起了视线,扭头看了眼身后,见敬元颍摸着明镜梳妆台、好像是在想些什么…
苏进掩了掩嘴,有些困倦……“你是不是每次月亮不错、就要出来晒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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