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女妇抬眼望着这飘飘而下的雪花,在这冬天里,落得无声,却已是堆的满地都是,旁余人家传来那杂七杂八的议论声,苏母屋子里女孩儿认真的读书声,她都能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在这寂静的晚上……她仰了仰头,这雪夜中,那挂寒月却依旧亮着,浓厚的云翳没有遮掩住它,该放光的东西终归是要亮起来的……
“其实…”这句话在嘴里囫囵了下,又抬起下巴凝望着眼前翩然而下的雪花,嘴角浅浅的笑了起来……
“仲耕不是书呆子呢…”
那边滞了滞。
“呵。”
……
夜风静静的喧嚣着,雪花儿此时却是轻飘飘地飞入屋檐下,黏在人的衣裙上,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书生吃着腊八粥,女妇拣了几枚杏脯吃,过了阵儿,两人收拾了一下,正要起身回房,这外边柴门忽然咚咚咚的响了起来……
“行贾路遇风雪,不得安行,望请人家暂歇一宿”
这是男人的声音,听着底气十足且又苍劲有力,一下便能让人联想到那关东大汉去了。两人俱是一怔,还是苏进先起了身,朝陈苓摆了摆手,让她收拾一下这里,自己上去开了柴门。呼呼的风雪声刮在耳边,弥漫在眼前,涌到脸上时能感觉到微微的刺痛,借着背后栅窗出来的微光,苏进解下门栓…
“在下大名行贾,此去京师经营,路途遥远,更遇风雪劣天,望请人家能给予方便,让我等借宿一宿。”
一个身材魁梧的九尺大汉矗在门口,寒风裂雪呼呼地扑打在他身上,却丝毫没有让他怵动半分。
“额……”
微弱的烛光从身后打过来,苏进才勉然看清楚面前这大汉,虎背熊腰,像大山一般地矗在门前,身上披着件沾满雪花的貂绒帧风,头上戴着黑介帻幅巾,他面额方正,肤sè微显黝黄,看去约莫三旬年纪。而这时,那大汉也是打量了着苏进,见他左手缠着足足的纱布,滞了滞神sè,不过即然便反应过来,朝他打了个礼,躬身间,颔下那把修剪合度的美髯便露了出来。
“额…先进来吧。”,“多谢这位小郎。”
这些rì子,外来的行商员外借宿倒是不少,不过还是第一次找上苏家门,看来应该是前面几家没了闲置的屋子,便这么沿户找了过来。里边整理着的陈苓明白是行商借宿后,倒是颇为热情的招呼起来,今天苏家的腊八粥还没有分送出去,倒是正好让这外来人分点福泽,当然,也是本家人的福气。
“主人,这马车……”
这行商身后倒还跟了个亲随,身板得度,做事干练,整好行装后便牵着马车进了苏家院子,陈苓见了便上去帮忙将这马车安置在磨盘草屋里,条件简陋,也只能这么处置了。那行商倒还是谢了两句,弄得陈苓也是谦笑了起来,这时下天sè已晚,自不好在陈苓房内待客,便暂先将人带到厨房间休整,陈苓将油灯点上、桌椅摆好,稍稍收拾了两下,好在这厨房间平素她打理得当,此下倒也是不用耗费多时,便算是腾了个简易的客厅出来。油光徐徐铺展开来,这间稍显拥挤的厨房间也亮堂了起来。陈苓烧了个手炉,搁在桑木桌中间,那美髯员外也是毫不见外,伸出手煨着手炉烘了起来,那亲随负手站在员外身后,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此时借着灯光看去,模样却是清秀的,只是年纪显小,至多不过十七年纪。此时魁梧员外解下绒毛帧风让亲随收好,他上身那件盘领窄袖青袍便露了出来,苏进到还是有意打量了他脚上那双软皮长筒黑靴,当是富贵人的打扮,不过这言谈举止却是比较豪爽大气的,却是听不出那商贾jiān狡油滑的味道,见陈苓盛上热盈盈的腊八粥,那员外起身更是连连答谢,自然的,那亲随的也是有的一份,不过想是平时家教甚好,待得这员外同意后方才接受…
“今儿腊八佳节,我等无端打搅已是不是,此下这农家嫂嫂好意赠粥,乃是应节美举,你收下就是,便勿要矫情了。”
“主人教训的是,小乙明了。”
这员外虽然是富贵人,但却毫无那骄奢矫作之态,陈苓本来还打算今晚给苏母守夜,这样就把她那间屋子腾出来让这员外住下,不过这位员外倒是洒脱,摆了摆手,“我等有片瓦遮头,不至露宿天野、已是幸事,又岂敢劳驾这位嫂嫂,今晚有这炭炉相煨便足以暖身,那绒裘棉褥自可不必,出来行走的,当是磨砺xìng骨淬炼体魄,又岂能过分安逸了。”几番的推辞下,陈苓倒也不去坚持了,稍微寒暄了几句,这员外便支使了那亲随去取坛好酒上来。这酒瓮样子古拙黑黄,与平素酒坛倒也无甚区别,不过这员外眼中却是透着喜欢,还麻烦边上的陈苓去温了一下酒,小顷过后,这酒瓮端上桌子,封泥红布揭去,醇绵的酒香便飘了出来。那员外把起酒瓮,要了两个茶盏,自是说笑着与苏进对饮起来,喝酒么断不可能是独斟自饮的…
“来来来冬rì冷寒,这位小郎可否赏脸与在下对饮两杯薄酒?”
员外大汉撩起袖摆给苏进斟酒,“这酒乃是在下行商江淮之地寻来的,当地人唤之桑落,说是后魏时传下来的古酒,每桑梓落时取井水酿,不过制法已佚,现今都是民间仿制,怕是已失内中七八,当是有所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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