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先黑后,许三笑下了一招仙人指路,正是时下职业棋界流行的布局。严朝辉应了一招臭棋飞象很有针对xìng,却属于野路子的江湖下法。二人一招一式的比划起来。
许三笑道:“人的心态变了,连棋也变了,您大仇得报,心情松弛,这棋都跟着飞腾活跃起来了,比之上次,您的棋风正变的灵动诡异,奇招迭出。”
严朝辉爽朗一笑,道:“你小子的变化比我还大,这次的棋下的四平八稳,比上次少了许多灵动毒辣,多了些堂皇正道,看起来你这官做的是越来越有味道了。”
二人各逞机锋,许三笑借棋局隐晦的在说严朝辉对自己用的那些小手段,严朝辉也借棋局说事儿,指许三笑做官的水平提高,阳谋越来越有样子。
一盘棋下了半个多小时仍未分胜败,严朝辉定的菜送来了。二人都不理会,只顾埋头厮杀。连送菜的人是齐思诺都没注意。
许三笑的红子剩下一匹马和两个兵,严朝辉的黑子则还有一马一炮。但严朝辉的士和象各少了一个,许三笑却是士象全。许三笑兵临城下,高吊马上门。严朝辉虽然多了一个大子,却已经是形如垒卵。他不得不把炮撤回来防守,却被许三笑用一兵破了单士,逼的严朝辉只能用炮换了这个兵。而后又把马跳回来防守。此时形势已基本明朗,严朝辉务必要用仅剩下的单马换许三笑那个杀入中宫的小兵。
严朝辉赞道:“好一支奇兵天降,你小子跟我唱了半天的美声歌剧,到最后却用一招乡音小调解决战斗,旭明说你是走正途善用奇兵,玩儿的是奇正结合的路子,他说的太对了。”
许三笑道:“您还剩下一个象,马困单象”
严朝辉刚要投子认输,一旁边忽然伸过一只柔弱无骨的素手,将棋子拨乱。
“师徒两个都不像话,棋什么时候都能下,这饭菜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严朝辉抬头一笑,温柔的:“你来了?”
听口气二人竟似早约好的,许三笑暗自奇怪严朝辉把齐思诺找来做什么?连忙起身道:“原来是师母到了。”
齐思诺摆手道:“快坐下吧,爷两个光顾着下棋,我这儿都到半天了。”
许三笑道:“这盘棋老师输了。”
严朝辉老脸一整,淡淡的:“明明胜负未分。”
齐思诺道:“别废话了,赶快开饭吧,为向宝龙那点事儿忙活到现在,我早饿了。”
她今天穿了件淡粉sè职业女装,戴的是隐形眼镜,薄施粉黛,尽显天然本sè之风韵妖娆。美眸流转间,魅力尤胜过那青涩的二八佳人。
严朝辉一拍身边的凳子,道:“思诺,坐下来,替我陪三笑好好喝几杯。”又对许三笑道:“你小子今天不许使诈,老老实实喝几杯,我敢打赌你小子喝不赢你师母。”
齐思诺瞥了许三笑一眼,又深深注视了严朝辉一会儿,后者冲她微微点头,齐思诺才终于坐下,道:“好吧,我破坏了三笑将要取胜的棋局,理当赔罪。”
酒是陈年的竹叶青,五斤装的一坛子,也是齐思诺自带的。严朝辉说:“喝之前得先说好,我现在是受到监管的高危人群,酒肯定是不能喝的,只好以茶代酒,今儿个我不喝酒却要当一回酒司令,你们两个,一个是我学生,一个是我老婆,谁也不许有异议。”
齐思诺说:“三笑帮了你大忙,你到现在都还没说句谢谢,反倒厚颜托大摆起先生的架子来,我看这酒司令你当就不够格。”
许三笑诧异道:“师母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什么时候帮了老师的忙?”
严朝辉含笑提醒许三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刘泽文在山南官场经营这么多年,门生故旧处在厅级高位的不在少数,一直都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许三笑有所领悟的:“您是说前些rì子省委对省内一些厅级干部作出调整那件事?”
严朝辉额首道:“一下子动了十几个厅级干部,不管是上还是下,都不简单,你以为只凭宋义一个人就能这么顺利的推动这件事吗?或者说如果不是能确准得到多数省委常委的支持,宋义会搞出这么大动作吗?”
齐思诺黛眉微蹙,故作嗔怒道:“哎呀,怎么又扯到政事上去了,今天不是要宴请三笑吗?喝酒才是第一位的,我看这个酒司令还是我来当好了,我看不如这样,咱们今天喝的是竹叶青,那就以竹叶青为题,轮流说一首跟竹叶青有关的诗,谁说不上来就罚酒三杯,说上来的喝一杯,老严说上来可以不喝,说不上来罚酒五杯。”
严朝辉合掌赞同,许三笑心中叫苦,这两位都是饱学之士,这馊主意分明是他妈针对老子这半文盲来的,无奈下却也只好同意。按规矩,自然是从酒司令先开始。
“山窗游玉女,润户对琼峰。岩顶翔双凤,潭心倒九龙。酒中浮竹叶,杯上写芙蓉。故验家山赏,惟有风入松。”齐思诺举杯道:“古往今来赞美竹叶青酒的诗词不知凡几,我却最爱武则天这一首五言。”
接着轮到严朝辉,这老头学富五车博古通今,自然难不住他,张口便来:“瓮头竹叶经chūn熟,阶底蔷薇入夏开。白居易的。”
许三笑脑子里一直在想,总算寻摸到一句骆宾王的:竹叶离樽满,桃花别路长。举杯干了一杯。
齐思诺微微一笑,赞道:“老严常夸你是不学有术,我看根本是瞎说,你肚子里的墨水蛮多的嘛。”接着吟道:“临风竹叶满,湛月桂香浮。李峤的。”
“骏马迎来坐堂中,金樽盛酒竹叶香。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已后始癫狂。”严朝辉信手拈来。
许三笑这下子没词儿了,果断的连喝了三杯。
“田家足闲暇,士友暂流连。三chūn竹叶酒,一曲昆鸟鸡弦。”齐思诺吃了口菜,举杯一饮而尽。
“一杯竹叶穿肠过,两朵桃花脸上来。”严朝辉捉狎一笑,金瓶梅里的诗句。
许三笑连干三杯。
齐思诺:竹叶连糟翠,葡萄带曲红
严朝辉:竹叶杯中,万里溪山闲送绿。
许三娃子一脸幽怨再举杯
如此一来二去,严朝辉夫妇是诗才纵横,信手拈来句句不离竹叶青。许三娃子肚子里词穷酒多,醉意渐浓,摇摇yù坠。
严朝辉与齐思诺对视,道:“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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