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
开春以来王朝的大事记都一一地落幕了,祭典、述职、调令、春选,让储君行很是忙了一阵。时至初夏,才终于松闲下来。但说是松闲,朝上的事是暂且缓和了,后宫却又因为新宠充盈,比以往更加热闹了。
后宫的配置,实则跟朝上的人脉休戚相关。是以无论储君行再如何寡情冷欲,也不得不应付着后宫一群女人间的潜流暗涌,打太极似地调和着各个关节。
要说到朝中的各项任令,倒如馥千渊所料,骁武卫参将白起在那角力漩涡里打了几个弯,最终将司马庶那头的布置推翻了,坐正了骁武卫统领的位置。这个关节一松动,朝中为左丞相马首是瞻的局面也就撬开了一个口子,似乎正有潜伏的暗流,正微妙地起着变化。
馥千渊也得了一份调令。这一回,倒不再是像给翰林院晒书,督造行宫工程那种苦差事了。储君行一反常态地将他安置到了中书省,说是中书令冯缯手下的左仆射病了很长时间,便要馥千渊暂替了左仆射的位置,负责在中书省拟诏。
中书省的工作主要就是为帝王起草各项法案和诏书,与帝王的亲密程度那是显而易见的,可以说是帝王的笔杆子。
于是连鸿胪寺,储君行也不要馥千渊去了,直接然骆冰在宫中挨着紫宸殿安排了一处住所。左右鸿胪寺也没有事情,就让霍青城白天还跟着馥千渊,仍旧给他打下手。
馥千渊这回再没冷嘲热讽说储君行只将他当了养在后宫的女人,只眉尖微微一蹙,便连包袱都没一只,直接搬进了骆冰安排的藤壶。
他无论如何反抗也是无用,倒还要累得储君行绞尽脑汁想那么恶毒手段来折磨他,还不如索性顺了储君行的心意。他一脚跨进藤壶心里冷冷想,这下储君行总该满意了,办公也在他身边,住所也在他身边,只要他高兴随时说一声,馥千渊还不自己扒了衣裳乖乖躺下任君玩弄。
反正储君行从来当他是个玩物,便由着他玩个高兴,弄个痛快!等他倦烦了,早晚厌弃了他,两厢清静!
夏日黄昏清风微凉,于常人来说,总是十分惬意舒爽的时节。馥千渊从中书省大门出来,却是皱眉揉了心口,轻咳不止。
自几月前那场凌虐以后,心口不知落了什么毛病,但凡气喘得大些,就整个地绞痛起来。像那里血脉被狠狠拉扯住了,一收一缩地抽搐。
今日朝上,御史院御史中丞刘翰远上奏弹劾鸿胪寺卿馥千渊,说馥千渊出任鸿胪寺卿以来毫无建树,外不思晋交邻邦,内不助礼部嘉侍四司事务,空享大卿尊贵却实在无所作为,岂不是浪费薪俸。
当时储君行便问:“依刘中丞的意思,该当如何?”
刘翰远答:“如今吏部虽调令馥千渊暂替中书省仆射之职,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况且中书省如此机要衙门,岂能让那些个连翰林院都没进过的人随意践踏?不如将馥千渊外放,出去历练历练,等为民办成了一两件实事,再做定夺。”
御史院要的就是刘翰远这样的愣头青。不畏君威,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要是不慎犯了君威,被拖出去打,他们可正儿八经当成是荣耀呢!馥千渊当即低眉垂目,连表情都懒得做一个。这个蠢货背后是有人唆使,平白被人当了枪来使了。
不过他馥千渊何去何从,从来也是储君行说了算。既然有人冒头来摸虎须,倒看看储君行要怎么拆解?
可惜,礼部尚书周征已经先一步跳了出来,将刘翰远的请奏弹了回去。
原本文人的本事么,就是两片嘴唇上下翻,任何话正着说反着说都是理。所以周征的态度虽然不激烈,刘翰远却发现怎么也没办法用道理压住他。又恼恨自己身后的人怎么不出来救场,气得差点把周征给咬了。
储君行便就看戏似地看着刘翰远跟周征你来我往。等刘翰远差点扑上去撕了周征时,才清淡地摆了摆手,既嘉奖了刘中丞为国忧心,又暗示同僚以和为贵,周征百官之首,做的更是放眼整个朝廷的调令,当以大局为重。
几句话就把刘翰远晕头转向地拨到了一边。
馥千渊作为这事的起源,从头到尾倒完全没关系似的,眼睛也没抬一下。
心里只想着刘翰远背后的人是谁?已经沉不住气到要将他从储君行身边戳开的地步了。看来已经有人盯上他了啊。官场利益不太可能,因为他在鸿胪寺谁也威胁不到;那么,倒很有可能是因为储君行的恩宠。
争风吃醋吗?有意思。
先不急吧。弹劾这道不通,他们一定还会另有对策的。
他倒要看看是谁,上赶着来送死。他并不介意随手收拾几个像李乘风那样的小虾米。
站在中书省门口捱过了那阵心悸,馥千渊慢慢地往住所走。刚到门口,见骆冰已经在院子里等他。
自从上次他把殷九墨给算计了,储君行倒没再派殷九墨来传他。
馥千渊见着骆冰,拿指弯蹭鼻子,似笑非笑道:“怎么?储君行总算从那群女人堆里爬出来了?所以我又得到他面前去卖笑了?”
骆冰却不如殷九墨那么厚道,圆滑对答:“馥大人说笑了。君上公务繁忙,却是一心惦记着馥大人的。这会子馥大人晚回来了,君上只怕等得心焦了。”
馥千渊瞅着骆冰不动,眉眼都弯起来,说:“我总算知道骆公公比殷九墨好在哪里了。骆公公,你知不知道?”
骆冰知道他性子,眉头三根黑线,“这——”
馥千渊说:“骆公公可知道朝中文臣治国,武将安邦,君上的烦恼就少了一半。现在君上有了骆公公,还能给他安抚后宫,把那另一半烦恼也省了。君上得骆公公,当真是万事足矣。”
把骆冰的一张老脸,哗哗地在滚水里涮。
气得骆冰真想再看他被储君行吊起来**一遍,面上却仍是恭敬道:“君上有了馥大人,那才是浑身从毛孔里顺畅出来的。馥大人,快请吧。”
话里也扎了根软钉子。馥千渊眉毛微微一动,却是微微笑了。“骆公公说得在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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