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墨很想问一句,“当初君上,是为什么那么喜欢大将军?”只是话到嘴边,因着储君行那个淡淡的漫不经心样,终究什么都没再说。
君上心里也该明白,他之所以喜欢姜臣绛,是因为姜臣绛特别。特别不拿他储君行当一回事。说穿了,不过是得不到。
作为高高在上的王,谁不是更钟爱陈翎那样,卑微而顺从地,恨不能捧着心上来任他践踏?不要命起来,也不过是耍耍小性子当调情。储君行要的是众生因他储君行恩宠而开心快乐,因他储君行厌恶而难过伤心,储君行能轻易牵动众生的情绪,在众生眼中,储君行便是神祇,众生皆为他而活。
只是在看遍众生这一墨色的谦卑样后,就会觉得姜臣绛那样的拧和倔与别不同,就会特别想要对方折服,非要他喜欢自己不可,非要他变成跟众生一样不可。而若对方折服了,交出了心,混在众生堆里再也分辨不出,储君行定又会觉得了无乐趣了罢?
这样的感情,从前于姜臣绛,是两难。现在于馥千渊,亦是。
无非是看储君行在不在意。
可天下那么多人的心,储君行又怎么在意得过来?若那颗心早已混迹于众生堆里辨认不出,储君行可又还会在意么?
殷九墨在储君行身边看得太多太明白,所以早已不在意。自然,也没有空闲去管馥千渊的死活。
只轻轻道一句,“但愿他能早日想明白,可少受些苦,也让君上少受些苦。”
储君行笑,“他苦也苦得。当甘之如饴。”
骊山上白雪皑皑,因天候过于寒冷,行宫的工程暂时搁置了下来。雪太厚,山路没法行走,馥千渊就在山上临时搭建的木屋里住了下来。好在霍青城很会弄吃的,就这么天寒地冻的天色,他也能做顿顿不重样的野味。
夜里馥千渊咳得厉害,霍青城抱怨屋子里被子太薄,大清早非要下山,回去差人送些物品上山。馥千渊病病殃殃的,也就没拦着他。
此时馥千渊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也不知在思索什么,望着扇面出神。眉宇蹙着,嘴边却绽出一缕妖异的笑容来,气定神闲得很。
天黑前霍青城赶回来了,叫挑夫把棉被和一些用具放下,付了些碎银打发他们走了。他一边忙着铺床叠被,一边嘴里说:“千渊,朝中出事了。我今天下山,在城里听说,御史刘峥刘大人不知被谁告的,私下里收了各部不少贿赂,被大理寺拘起来准备审问。谁知刘大人脾气太倔,竟一头碰死在大理寺监狱里了。”
馥千渊望着扇面眼皮微微一动,却如沉水般又沉寂了。只说,“那倒是可惜了。”
霍青城说:“可不是。听说君上动了大怒,这会子大理寺卿带着大理寺一众人都跪在奉天殿外雪地里,请求君上降罪呢。”
馥千渊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咳嗽起来,几乎要背过气去。只断断续续说,“你去,给我拿些水来。”
霍青城吓了一跳,忙忙地跑出去屋檐下水缸里,破冰舀了一瓢冰水。又嫌太冷,转到灶台上混了些热水。等他跑到屋里,却见馥千渊整个人倒在地上,五指成爪牢牢抠住了腹部,似乎疼痛异常。
将手里的水往旁边一丢,霍青城赶紧上去抱起馥千渊。却见他脸色发青嘴唇黑紫,嘴角边滴滴落落溢出一缕暗色血迹。
唯独左手中,还紧紧抓着一把折扇。
“千渊!千渊!”霍青城又吓又急,一咬牙把馥千渊背起,管它外面冰天雪地,直接冲了出去。
奉天殿外,大理寺一干人跪在雪地里,眼巴巴望着殿中烛火摇曳,个个冻得瑟瑟发抖。
殿内地上跪着大理寺卿庄彦,周边地上摔碎了一地茶碗。有几片碎片溅到庄彦压在地上的官服下摆,朱红色上沾了几点白色,鲜明得很。
储君行的怒气已消退了不少,却仍是厉色,“庄彦,你怎么做的大理寺卿?只凭着捕风捉影的传言就敢抓了御史刘峥,案子还没审理,竟由得刘峥死在了大理寺牢里!朕看你这个大理寺卿是越做越回去了!”
庄彦跪地不语,只一句,“请君上责罚。”
直把储君行呕得半死。“责罚?怎么罚?你大理寺向来擅长的就是这一手,不如你来教教朕!”
庄彦道,“臣不敢。”
对御史院的人动手,庄彦本也料到了必有一番动荡。御史院负监察百官之责,官员品阶虽只从五品,但可直言上疏向君主禀告百官德行有失,可谓文官中的兵马营,是把指哪打哪的好武器。
这把武器在开朝设置之初,本意是方便君主限制臣下权力。但发展到后来,难免成君权臣权拉锯战的利器。御史台的官员掌握在君主手中,还是掌握在权臣手中,在权力角力中通常能够为一方出奇制胜。
眼下这情况,庄彦也大为头痛。刘峥收受贿赂是有的,本想着落实了刘峥罪名再逼着君上亲笔御批斩了他,谁知道那戆头居然驴脾气上来一头撞死了。这下死无对证,也就免不了储君行要撒一顿气。
干脆放低姿态,只等这一阵狂风暴雨过去。
不久骆冰进来禀报,说大理寺右呈跪晕过去了。储君行才敛了火气,让众人退下各自回去睡觉。
却没叫庄彦走。
庄彦跪得两腿麻木,咬牙暗笑,看来非等天亮走不了了。除非他也学那右呈,装晕诈死。
储君行也不去睡,就在烛火下批阅。由得庄彦跪在地上。
过得三更,骆冰又来禀报。说鸿胪寺卿馥千渊在骊山行宫住处中了毒,生死不明。
储君行脸色剧变,猛地从桌案上竖了起来,“他人在哪里!”
骆冰说:“馥大人的主簿从山上背了他下来,一时半会找不着大夫,就去太医院求医。不过——”
储君行拍案:“不过什么?”
“不过太医院推说深夜无人,让馥大人等到天亮再问诊。那主簿抱着馥大人跪在太医院外头,已跪到现在了。”
储君行绕过桌子,只几步之间已镇定下来,望了望外面天色:“这个时辰,消息却是怎么传到宫里来的?”
骆冰说:“恰逢宫里有两名小宫人去太医院帮后宫拿药,看到了跪在那里的人,才在太医院打听到的。他们回来嚼舌根,叫奴才底下的人听见了,才来回禀的奴才。”
储君行方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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