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锋躬身行礼后,肃然回道:“世子自诩为纠纠男子汉,若听了殿下的评语,当会大怒。”
萧定襄从袖中缓缓取出一物,笑道:“大怒的,怕不止楚世子一人吧。”
青锋看清他手中物什,脸色大变:“这是什么?”
“青统领何必明知故问。”萧定襄神色淡淡,舒闲雍容,挥手让众人退下。
众士兵鱼贯而出,偌大的客栈大厅,便只剩了他们两人。
萧定襄轻抚手中密函:“百里加急的文书,确切地说,是弹劾奏折。青统领眷恋旧谊,私换箭矢,害得皇宫密营十大高手皆尽覆灭,当真是功勋卓越。”
青锋苍白了脸,却强硬回道:“他们技不如人,以十对一尚被格杀,又有何话可说?”
“据闻北魏王可是受了伤的……若不是青统领一念之差,此时北魏大军该群龙失首,一溃千里了。”
青锋紧了紧手,只觉自己掌中黏腻,不知不觉中已出了一手的冷汗:“你待如何?”
萧定襄跨进一步,凤眼微挑,神色惑人:“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青锋警觉:“什么交易?!”
萧定襄轻笑:“青统领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只是个无伤大雅,锦上添花的一个交易……”
凉风徐徐,高床暖被,楚忘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毕竟年纪轻,只一觉,身体便好了个七七八八。
他伸了个懒腰,却见窗边桌上有一锦袋,锦袋下面,压了张信笺和一本书。
楚忘走过去,拿开锦袋,取出信笺,原是青锋写于他的。
上头寥寥几语,说是自己一早便出发了,见他睡得熟,就没打扰,天长日久,来日再见。还有此书,是他千里迢迢从盛京带来的,上次允诺带给他的先锋类书籍。
楚忘一笑,拿起锦囊。
锦囊沉甸甸的,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楚忘掂了掂,将它打开,却发现里头全是瓜子,香喷喷地挤在一起。
他忍不住从窗口探出头去,向南而望——那里是盛京的方向。
但见苍穹渺渺,山野漫漫,自是见不着南归的人,也见不着繁盛的京城的。
他心头暖暖的,痴痴忘了半晌。
他还年轻,活了不到二十载,但都是在盛京渡过的。
那里有他的亲人,有他的朋友,有他曾经喜欢的人,现在……喜欢的人。若是一生都无法回去,确实十分不舍。
那就……忘了吧。
楚忘一脚跨坐在窗户上,蓬头垢面地磕起了瓜子,一副地痞流氓相。
然后将那本书放置膝头。
书籍封面上是烫金的三个大字:生死刑。
杀气腾腾金光闪闪地烙印在上头。
楚忘边磕瓜子便好奇地翻开它。
只见扉页上写着:生死者,欲生欲死耶,亦□也。刑者,可怖生,可抑死,欲生而不能,欲死而不得……
什么玩意儿?!难道这是本刑书?
啧……青锋的口味……
楚忘心里鄙夷,然后又翻开一页——
他猛地脸红,然后啪地一声将书重重合上。
果然先锋!果然重口!果然长世面!
楼下恰好有人路过,抬头张望一下,却是吹起了口哨。
刚吹了一口,便被客栈门口侍立的士兵给赶走了。
初夏未至,暖阳融融。
连风都和缓,带着柔柔情意。
楚忘红着脸,颇是不好意思地再次打开书,斜着眼看了起来。
刚看了一会,笃笃两声,有人敲了敲门。
楚忘赶忙将书合起来,一脸正直地问:“谁?”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萧定襄跨步进来,笑意吟吟:“是我。”
楚忘严肃着脸将书塞进衣领中,只是他只着了中衣,里头空荡荡的,书从衣襟里塞入,就贴着胸膛一路滑落下来,啪地一声掉在脚下。
萧定襄低头望去,只见书籍黑面金字,霸气万分,不由疑道:“生死刑,这是刑讯之书么?我倒是从没见过,真是孤陋寡闻了。”
楚忘赶忙将那本书捡起,擦了擦赶忙放入袖中:“稗官野史,不足一谈。”
萧定襄也不追问,只淡淡一笑:“青统领今早已走了。”
“嗯,我知道,他留了书信与我。”
萧定襄走近两步:“你留在这里,需有个名头为好。便在我帐下当幕僚,可否?”
楚忘卷着袖子,努力地让那本书稳当地蜷在袖中:“当然,当然。”
“世子梳洗一下,我们这就出发前往军营吧。”
萧定襄说完便离开了。
楚忘又将那书从袖中取出,哗啦啦翻了几页,又猛地合上。
此书颇为生猛,应当好好保存,来日细细琢磨。
倘若狗皇帝不依不饶,纠缠不休……自己就……
哼哼。
楚忘握紧手中书卷,踌躇满志。
抚冥是边疆重镇,梁国大军背倚抚冥,隔着于延河,与北魏军队对峙。
楚忘身为幕僚,衔至副将,理应陪伴大帅左右。但中帐议事时,楚忘只会嗑瓜子。萧定襄嫌他碍事,便打发他去监督士兵训练。
这理应是个闲职,不过是换个地方嗑瓜子而已。
但训练场上,虬髯大汉哈哈大笑:“好个唇红齿白的娘娘腔!”
楚忘自谓赳赳男子,怎能平白无故受此辱?
但对方人高马大,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楚忘徒自气得面红耳赤,狼狈而逃。
军营前头,便是于延河。
河水浩浩汤汤,缓缓流淌,呈现出一种浑厚的苍黄色。
河的那头,是北魏军营。
北魏尚黑,旗帜军帐皆是黑色。数十万的军队攒促在一起,一眼望去倒像是黑压压的乌云,从天边裹挟着青雷厉电,逼过来似的。
楚忘百无聊赖地沿着河岸走着,忽然看到岸边蹲着几个身影,显出点窈窕的姿态来,似乎在洗衣服。
楚忘以为自己眼花,在这北地战场上,哪会有女人?
他揉了揉眼,再走近几步——可不就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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