翳挑了挑眉:“皇妹有话要同我说?真是稀奇。”说着,挥了挥袖子,“你们都下去罢,把这小倌也带下去,好生看着。”
叶儿抬起一张发白的脸,凄凄地将我望了望,跟着几个侍卫退到了门外。
顷刻间,屋里只剩下我同宁翳。
几个皇嗣之中,宁翳的性子最为阴沉。我同他原本就因为唐妃的恩怨处得不好,加之近些年,他处心积虑地要我命,是故他现下站在我面前,我很是心慌。
但面上我还须得强装出一派镇定的形容,皮笑肉不笑地道:“最近皇兄,像是忙得很啊。”
宁翳也笑着,只是目光阴冷:“想必皇妹也没闲着。”
我皱了皱眉,把捏紧的拳头藏到了身后,索性不再同他虚与委蛇下去,直白地道:“皇兄何必费这个心思除去我?我于皇兄,本无什么恩怨可言,纵然唐妃一事,也是唐妃害人在先,怨不得最后自掘坟墓。”
宁翳生冷地盯着我道:“母妃纵然死有余辜,我却又犯了什么错?为何要承受年幼丧母,在宫中孤立无援的痛苦?”
我被他说噎了噎,他不依不饶地走近了我一步,一双凤目中怨毒昭然:“你可曾想过,我失了母妃,失了外戚,又不得父皇宠爱,纵然担着二殿下的虚名,这些年在宫中过得却是怎样的日子?”他冷冷地笑了笑,“怕是你根本没有想过罢。身为皇嗣,从来只能顾着自己,哪里想过别人?”
我喉中发苦。不知该如何解释,纵然解释了,又如何。
恍惚记得很多年前,我和宁翳并宁夜都还年幼。
母妃刚刚驾薨的那段时间,唐妃常来凤仪宫,为的大抵是在父皇面前做出贤德的样子,对我和宁夜都是极好,拿到了什么好玩的,不送给宁翳,反倒拿来给我们。
我不似宁夜谨慎,以为唐妃是真心待我好,便常常地到她宫中玩,这便结识了宁翳。
宁翳的脸长得好看,但每每见到我脸都不大好看。因为只要我一句话,无论他再喜欢的东西,唐妃连眉毛都不皱一下就会送给我。在唐妃驾薨之前的那几年里,我没少拿过宁翳的东西。
六年前,唐妃意外溺死在湖中,尸身被抬回皇宫后不多久下了一场大雨。
瓢泼的大雨之中,十四岁的宁翳在雨中,浑身湿透地站在我面前,指着我狠狠地说:“你抢了我这么多东西,为什么连我的母妃你都不肯放过!”
我永远记得宁翳愤恨怨毒的眼神,记得那日我战战兢兢地望着他,嘶哑着嗓音解释说:“不、不是我,你的母妃,是,是意外……”
他甩着长袖,狠烈地道:“我不信!”
是了,他恨我,恨得合情合理,理所应当。
我如今要他忘却对我的恨,那才真是我妄自天真,从未考虑过他的心境。
想着,我坦然地笑了笑,道:“是我错了,你心里头狠我,要除去我,便放手来罢,只是如今的我,早已不是当初的宁曦,你想要除去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是的,我不是当初的宁曦,他也不是当初的宁翳。
说完,我转身,抬脚迈开,正欲出门,身后传来宁翳冷然的声音:“经历了这些年的变故,谁都回不到过去。宁曦,你自以为不变的东西其实早已变得彻底。”
我偏过头,漠然地将他望了望。
他嘴角扯出一个阴冷的笑意:“我早说过,身为皇嗣,只能顾着自己,你以为最亲近的人,实则日日都在算计着你。宁曦,我恨你,但我也很同情你。”
他说着,笑意愈深。
我眯了眯双眼,冷声道:“那便多谢你提点了。”
言罢,我伸手推开了门,门外的两个侍卫拦住了我,却听宁翳凉凉道:“放她去。宁曦,我倒是很想看看,你日后的下场会是如何有趣!”
我心下一颤,面上却冷得毫无表情,迈开步子,毫无一丝犹豫地走出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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