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推开他坐起来,歉声道:“公子抱歉,我、我其实没那个心思……”
苏思毓也没有气恼,自顾自地敛了敛衣服坐起来,继续喝着酒,幽幽道:“姑娘是头一回上青楼吧?”
我讷讷地点点头。
他微微莞尔:“下回不要这样草率了,凭姑娘你的容姿,很有可能被人盯上吃亏的。”
那时他大抵把我当成是哪户人家不懂事的小姐,劝导了一番,末了还笑着说:“若是姑娘下回还想来尝鲜,不妨带上我,有我保护着姑娘,定不会让姑娘吃亏。”
苏思毓是第一个教导本公主上青楼的大臣。
且,还是第一个差点就上了本公主的大臣。
为人臣能做到这个地步,苏思毓是个妙人。
但日后身份揭穿,我在苏思毓面前常常是抬不起头的那个。毕竟堂堂公主女扮男装逛青楼还被调戏并不是件好听的事,传出去就是天下人的笑柄。
是故我对他算得上十分客气,见他远远走来,我总是要停下脚步,等着他走过来俯身一句:“公主殿下金安。”
你若闭嘴,我便安好。
但这句话我说不出口,我只好扶起他,万分谦和地来一句:“苏卿不必多礼了。”
他也不同我多客套,笑吟吟地开门见山道:“听说今早的那个刺客,再押往大理寺之前便自尽了。”
我“哦”了一声,并不太惊讶。
“公主,这下死无对证,要查出他是受谁指使,恐怕就难了。”他道。
“无妨,他本不是刺客。”我道。
“哦?此话怎讲?”他看似惊讶地挑了挑眉。
苏思毓并不是傻瓜,其实他也早就看出来了。今晨的那个刺客根本不是来刺杀我的,他既然能在被擒后英勇自尽,可见他是刺客中较为高等的死士,这类人物怎么能傻缺到连刺杀对象都弄不清楚?更何况,即便是弄错了,他也没有直接对珠儿下手,而是将她劫持住拖出马车外,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不是要刺杀我,而是要将刺杀我这件事,当众做给别人看。
“可惜现在死无对证,也弄不清是受了谁的指使,目的又是如何……”苏思毓喃喃道。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刺客的目的就是让苏卿出手救我呢?”我抬头笑着道。
苏思毓讶异了片刻,恢复了笑意:“若真是如此,微臣倒挺感谢幕后之人给了臣一次亲近公主殿下的机会。”
我皮笑肉不笑着,苏思毓此人,不在言语上占我点便宜他似乎皮痒。
“话说回来,沂州王要上都城觐见了。”他忽而转了一个话题,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听说公主曾在沂州小住过半年,与沂州王,相必是旧识吧?”
我愣了愣,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白衣少年的影子。
“大约,算是旧识,只是关系……”我原本想说恶劣至极,迟疑了片刻,没说出来。
苏思毓但笑着:“若是能拉拢沂州王,对公主有百益而无一害。”
他的言下之意我自然明白。沂州地广物博,沂州王虽是异姓王,但是他的权势连众多同姓王都无法匹敌,若能得了沂州王的支持,于我可谓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但……
“公主?”看到我陷入了沉思,苏思毓不禁出声唤道。
我回过神来,正了正神色道:“嗯……本宫认为拉拢沂州王实为长远之计。”
长远到几乎是下辈子的事。
闻言,苏思毓脸上的笑意又甚了三分:“看来公主与沂州王渊源颇深。”
我叹了一口气。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莲真与我仇。
当初我送这两句诗给他,他还能淡漠如水地看着我。
如今,当初那个永远安静如斯的白衣少年应该已长成了翩翩公子。
细细想来,原来我已八年不曾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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