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刚过,别院已掌上灯,远远望去,整座别院像浸于一片灯火之中,煞是明亮。清妩心虚:本是想早些回去的,可心神儿不由被永川城里的稀罕物事勾了去,不知不觉间就逛到现在了。而且...而且,她似乎用计将两条尾巴给甩了,也不知那两人回别院了没。
玲珑亦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怯生生地道:“小姐,奴婢怎么觉着今晚别院这般安静呢?”
清妩牵强笑笑,错觉,肯定是错觉。但脚下的步子却不禁快了些。
走得近了,这才看清,别院门口,自家相爷夫君负手而立,面沉如水,薄唇紧抿着。他背后,一群护卫整齐有序地分批站着,各人手中举着一只火把,似有要外出寻人的模样。
凤御轩显然也瞧见了清妩,然表情没有一丝松动,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觑着她。这妮子胆子也恁大了!他早就告诫过她,永川地处西南边陲,三国边境,各种势力盘根错结,并非她眼中那般风平浪静,谁知她偷跑出别院不算,竟还甩掉了两名随行的护卫!想到刚回府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担扰,再看她回府时的那般优哉模样,凤御轩恨不能将清妩拖过来,好好打打她的屁股,让她长长记性!
凤御轩自来对她是呵护有加的,何时在她面前展露过这般冷淡的模样,清妩心下有些紧张了,这情景怎么看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微低了头,不自在地以左脚脚尖轻划着地面,小小声地唤了句:“相爷夫君!”
凤御轩没有应声,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就这么低着头,一副生怕被欺负了去的怯懦模样,声音软绵绵的,带着撒娇的成分,只差没来回晃着头来扯他的袖子了。这副娇憨的模样自是他所喜欢的,不过如果她能走近一点他的心情可能会更好,说不定就饶了她这次了。
可显然,清妩的情商还没有那么高,猜不中这只别扭腹黑男的心思。 久久不见对面之人回答,也不见他身后的护卫们散去,清妩心下更慌了,她可没忘记眼前的男人还是那个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丞相呢,这次不会是真的惹恼他了吧?
凤御轩一直在等清妩主动过去,而清妩又怕过去要挨揍(嘤,为了效果需要,可能稍显小白),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一时无语。
良久,凤御轩败下阵来,低叹口气,仍是一副冷淡口气:“还不过来!”
清妩被凤御轩当着这么多人削了一顿,心里委屈,现在听得他又是这么一副冰清语气,直觉地不想理会,仍是垂着小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看,并不应声。
玲珑自看到别院前这一番壮观的景象就一直处于呆滞状态,好不容易在听到凤御轩叫清妩过去时才缓过来点,现在又见自家小姐不买相爷的账,不禁有些急了。伸手捅了捅清妩的后腰,低声道:“小姐,快过去呀!跟相爷道个歉,服个软,咱们这事也算过去了,何苦这么僵着,叫一众丫环仆人看了笑话。”
清妩撇嘴,这丫头什么时候这般明理了?相爷夫君的淫~威真是不可小觑。好吧,现在自己过去总比呆会儿被拖过去强...生气起来的相爷夫君是禽兽啊是禽兽! o(︶︿︶)o 唉
清妩一步三回头地磨蹭到了凤御轩面前,为了自己的面子,小小声地哀求道:“相爷夫君,你要教训清妩也等回屋之后嘛,很丢脸的诶。”
凤御轩轻挑了眉,微勾唇角,又很快隐去,拉着清妩回了他们所住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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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门前是怎么说的?”凤御轩懒懒地坐在主座之上,轻抿了口茶,状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叫不叫秋后算账?清妩暗叹。又想起自己在别院外的话,只当自己是缓期执行“死刑”了。“相爷夫君说,不可以私自出府。”
“哦,还记得啊。”凤御轩淡讽,紧接着又问,“那阿妩今日的行为是?”
“我有跟王妈报备的。”清妩急急辩解。
“哦府里的事是听我的还是听王妈的?”凤御轩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家之主的身份说事。
哟,拿乔了还?清妩委屈。想到这别院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为了那人,心里便愈发堵了,一时竟不知如何面对眼前之人,眼光不自在地在屋里游荡着...在瞥见长条案几上的莲花浮雕时,愣愣停住。傻傻地来了句:“你很爱她?”
“嗯?”凤御轩一时没反应过来,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眸色不禁一沉,一时间也想不到说些什么。
“相爷夫君果真长情,不过...相爷夫君若有心,又何必要娶呢...”清妩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态,只觉得这男人可恶至极,硬将自己拖进他们之间,处在这么一个尴尬的境地。相府众人,甚至包括别院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过往,一起在她面前帮着遮着掩着,全把她当成傻瓜!
“阿妩!”凤御轩压抑着怒气,沉声道。
“生气了?”看着凤御轩克制怒气的模样,不知怎的,清妩竟突然笑出声来,似是嘲讽又似在喟叹,入谁局,成谁棋,感情之事,果真是动了心便能被伤得体无完肤。余光瞥到内室的琴案上,心中涩然,这个屋子是不是也曾是他们......
几步走到琴案前坐下,伸出纤纤十指,伸展,置于琴弦之上。那琴琴身纤瘦,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竟是名琴绿绮!桐木楚丝,触手温凉,左手食指轻挑,琴弦绷起,复回拉,打在青桐木上,发出清润透澈之声,清妩微闭了眼,神色莫明,轻捻慢挑,一下下地调着音。
凤御轩心中莫名不安,隐隐觉得,她似乎气得很厉害,直觉地不想让她继续下去,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掌覆在她手上,阻止她的拨弄。
“相爷夫君爱惜佳人如斯,便连她的旧物,外人也碰不得么?” 清妩笑问,眼中却无半丝笑意。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也知隐忍心,可这事,似乎有些忍不住了呢,若娘亲知道了,定要训她了吧。
清妩不再看他,低了头,认真弹奏起来。琴音通透圆润,时而若玉珠落盘,颗颗分明,时而若风中铃铎,盈盈悦耳,忽而琴声转急,若急风暴雨,若银瓶迸裂,又如万马奔腾,尽显金戈铁马的恢宏气势...渐渐琴声渐缓,慢慢沉寂下来,如微风细雨,直至雨过天晴。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却闻得一清脆声响,弦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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