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那晚坐在上铺听着斜对面下铺的冬瓜发出的轻轻鼾声,竟有些羡慕起她的洒脱了。
如果她也能有像冬瓜那样的性格,痛得快也忘得快,那该多好。
学校非常大,但清源他们常去的也不过就寝室,教室,食堂,当然还有这个巨大的图书馆。
图书馆建造的年代据说已经很久远了,但还是保留了着比较完好的建筑风格,一看就是民国时的。红色的外墙,灰色的砖瓦,清源曾在逛徐家汇的时候发现这座建筑类似于那里的天主堂。
也许是历史的沉淀,清源进去就会觉得安心。所以她很喜欢在图书馆靠窗边的位置坐下来自习。
高高的屋顶,巨大的玻璃窗,五月的阳光照得她暖烘烘的。那些年代久远的木书架漆着上好的暗红漆,和那些同样久远的泛黄的古书,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清香。地砖是灰色的,方方正正的一块块衔接着。高而且大的书桌,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依靠。
清源喜欢将所有的书和练习册都摊满桌子,然后让阳光洒的她全身都是。她眯起眼睛,就能看到窗外挺拔的玉兰。
上海市的市花虽然是白玉兰,但其实上海很少见到玉兰花。学校里倒有几棵,其中一棵正对着图书馆外的窗子,五月的好日子里,浓郁的芬芳就从那株白玉兰喷涌而出。
这样舒适的日子。
5月的午后天气总有些善变,到了将近傍晚,下了些雨下来,校园内有些早的打起了昏黄的路灯,那些雨丝在昏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的飘摇。
清源抱着书站在图书馆高高的台阶上,看了下雨势,又抬腕看了看表。八面来风差不多就要开始了,从这里到广播站跑过去的话还来得及,但是她手上刚借的专业书……
清源摸摸头,考虑着还是冲还不是不冲。
图书馆门前是一条长长的法国梧桐小径。学校著名的情侣约会胜地,清源曾在去年秋季看过满树满树落叶纷飞的胜景。那时候金黄满地,非常夺目。只是现在,被雨打落得梧桐叶就颇有些狼狈样了。
身后传来一声惊讶:
“单清源!”
清源回头,是郑函圣。郑函圣和她一样也考取了同一所大学。只是她是计算机系,他是建筑系,虽有见面,但这样的偶然遇见却是极少。
“最近好么?”郑函圣没什么变化,只是那时候的男生不知为何都突然间都流行了剃平头,他也不例外,一头摸上去手感不错的平头短发。
郑函圣见到清源当然非常高兴。
“挺好的,就是计算机系作业实在太多了。”清源皱皱鼻子,指了指自己手上抱着的专业书。
“是啊,我们建筑系也是,整天整夜的画图,都快把我画疯了。”郑函圣笑着。
清源回应地笑着,抬手看了下表。
“你是不是有急事啊?”郑函圣见状问。
“是啊,”清源叹气,“我要去广播室做节目,可是这雨下的……”她皱眉。
“我,”郑函圣发现自己也没带伞,“要不,你用我这件衣服先挡挡雨吧,来不及可不好。”他放下书就要脱身上的两用衫。
“单清源,你要迟到了。”有人“吱”一声捏住自行车的刹车。
清源回头,看到那个长手长脚的人撑着一把黑伞,摆出一幅千年不会笑得臭脸,仰头迎视着她的目光。
“雨太大了没法过去。要不师哥今天就你帮我主持好了。”清源礼貌笑笑。虽然她承认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虽然她承认在处理问题上李锐还算是厚道的,但是冬瓜毕竟是好友,立场不同,心里还是有芥蒂。
“上来。”清源愣了愣,看了看自行车后座,帅哥锐说话都是命令式且一幅让人不能反驳的气势么?
“会很痛啊。而且你只有一把伞,我手上有这么多书。”清源还是不怕死的反驳了。
帅哥锐一幅孺子不可教的样子望了望天空。
他放下撑脚,走上台阶,拉过清源的左手环抱住书,再拉过她的右手将雨伞塞到她手里。
“平衡能力还好吧?”他问。
清源傻傻的被他摆弄着,点了点头。
“上来。”他下台阶,继续拍了拍自行车后座。
清源乐呵呵的下去,既然有人乐意做雷锋,她没理由不接受啊。
“郑函圣,我先走了,改日再见。”清源扭过身体,朝一直被忽略在边上的郑函圣挥挥手。
“走了,兄弟。”帅哥锐等清源坐稳了,一蹬脚,自行车就滑溜出去。
昏黄灯光下,李锐车技不错的在润湿的水泥路上平稳穿行。
清源有些发呆的看着他被打湿的背。
“小姑娘挺聪明。”李锐忽然这么说。
清源忽然间有些恍惚。
“什么?”她怕自己从车上摔下去,拿伞的右手稍稍靠了靠李锐的背。
“那小伙子还挺可怜。”李锐的背挺了挺,他嘻笑的口吻还是传了过来。
清源呼吸的有些急促,她看了看李锐的背。打篮球的男生的背看起来有些伟岸了。
小姑娘,小姑娘,那个人总摆出一幅比她大,又总是一幅能看穿她的样子,这样叫过她呢。
99年的夏天,他们都不知道天气会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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