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招展的开。法国赢了巴西拿了世界杯。新闻里整日的播送着抗洪救灾。清源顺利的考上了上海的某所高校。郑函圣也碰巧是同一所学校。
世界什么都有可能,世界什么都有可能。
单清源在整个暑假都没出门。
单妈妈说她需要闭门思过。清源自己也懒得出去。
她将其中一块幕布从床下拖出来,一个钉子一个钉子的钉在了墙上,铺满了自己房间的墙面。
幕布是凝重的铁红底色,有浅灰色的城堡,有蓝色的天空,有黑色的重叠的人影。左边偏中一个小男孩,牵着一头白色的羊。小男孩穿着艳红的马甲,黑色的卷发,一张脸花儿般的笑。
那是流水画的三张幕布中的一块。
流水,流水。
清源常常回想起流水最后的那抹微笑,那个眼神,是失望是希望还是本来就无望。
她也常常想起一年前的那个夏天。那时候,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樟树下小卖店中那个慵懒的身影。
那时候,她常常没心没肺的笑,流水就在旁边打呵欠,摸鼻子。
那时候的天总是蓝的,叶子总是绿的,空气中都漂浮着干燥的属于夏天的阳光味。
清源偶尔会去医院看看苏茶。她知道了苏茶是一个杂志社的社长,流水那时候进了杂志社当插画编辑。苏茶的老公平时还算温文,据说也是靠文字吃饭的一个作家。但清源见到过他伤害流水的样子,便对他始终好感不起来。苏茶的病据说很难治,她老公便替她做了转院手续,准备把她带回上海去治疗。
偶尔也会有同学来清源家玩。只是清源总不在状态,渐渐的大家也来的少了。郑函圣倒是一天不落的一个电话。说几句,清源就觉得累,便不再理他。
她有一天也经过了流水之前的老屋。据说已经顺利的卖出,那屋里早就空空荡荡,积落得灰尘看不到一丝曾经有过的气息。院落里的老人们纷纷收拾着,准备拆迁。甚至能听见周围早就拆掉的房子里工业化正侵略而来的声音。
“这里会造个大商场。”那里的邻里认识清源。老人们其实在高兴终于可以脱离这样个生活不便的老房子,搬到宽敞明亮的洋房里。那里有抽水马桶,有电梯,有浴缸。清源却感叹,那笼子一样的房子从此又将毁灭一段旧时岁月。
她想,如果是流水,也会和她一样的感慨吧。
流水流水。
她就这样满心创伤的走了。她如今在什么地方,清源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照顾她,清源也不知道;那样一个人,就这样在世上流浪,该是怎样的孤独绝望。
单清源学会了整日的发呆,坐在真皮沙发上,立式空调冒着轻烟,好像某个巨大的妖怪张着嘴想要吞噬。
做饭的阿姨买菜回来,关好铁门,见清源坐在客厅里发呆,说:
“清源,有你的信。”
单清源反应过来,她不记得自己有什么远方的朋友,该不会有人写信给她啊?
接过信来看,是一个普通的白色信封。贴着张普通的邮票。对方有一手普通的字。上面很普通的,看不出心情的写着:
单清源 (收)
清源猜不出是谁,她将《罂粟的情人》搁下,狐疑的拆开信封。
信纸也是普通的,那种泛了些黄色的,抬头有条红杠杠,用红字写着几个大字“平安纺织厂”。
清源不记得有谁在纺织厂工作,一看抬头,也是普通的称呼:
单清源:见信佳。
清源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索性将信纸翻开最后一页,直接看署名。然后她看到了。
流水。
单清源:见信佳。
最近好么?高考一定没问题吧?苏茶被她老公接走了吧?
我还是老样子,前几天回过趟家办理了下过户手续。我听邻居们说你在找我。你还是放心吧,用卖掉爸妈房子的这点钱,我会过得不错的。
一直以来,我都是个煞星,碰到谁谁就倒霉。苏茶是,父母是,你也是。所以我还是自动消失比较好。别再找我,也别再担心我。要好好学习,要好好的走你自己的人生。
还是要谢谢你,救过我,照顾过我。不要再见了。
流水。
空调房间里凉透人心。
单清源坐在真皮沙发上,光裸着的脚轻轻的垂下来。圆珠笔写上的字迹清晰可见。流水的字有着连笔的毛病。
她的夏天,她的暑假,她希望可以早些结束了。
25寸的彩电吱吱喳喳得,一个端庄的播音员正在播送天气预报:
明天将有一股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冷空气,预计我国江淮地区,东南地区受其影响将会有大面积的降温降水情况出现……(第二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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