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头探脑地,是想瞧瞧不想见的人在是不在。
这一跨进门,沁人酒香扑鼻来。桃子嗅了嗅:“嗬,王爷的东西,果然都是好东西呢。”
项宝得意道:“可不,来点儿?”
桃子凑过去,就着杯子深嗅,完了腼腆摇头:“不不不,我不行。”
项宝急了:“嘿,能说会玩的,没有不好这个的道理!哟,我说,别是丫头片子你……酒品不好罢?嘿嘿,这个你放心,这是在本王府上,又没旁的人见你失态。”
桃子挠头:“不是失态的问题,我打小挺馋这个,可一饮酒,就……”
她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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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那年,师祖大寿,她被师伯家的小师兄骗了饮过一壶,饮完还成,困困顿顿地回去躺了,躺着居然睡着了,可才睡一半就又醒来。
酒却不曾醒,醒了直哭,“爹爹,娘亲”地唤。
头发乱蓬蓬地,鼻涕眼泪挂满脸。
整个院儿里的人都还在宴上吃酒,屋子里却入了个人,却是大师兄侯遇。
别瞧师兄平日里不苟言笑地,此番却软玉温言也不晓得说些什么,桃子昏昏沉沉竟止了哭。
侯遇取了梳子给小丫头把头梳得了,边厉声嘱咐:“往后还吃酒不?”
小桃子摇摇头,揉了揉眼睛,可算醒了。
侯遇给她梳着头,又叮嘱了句:“你不能饮酒,饮了丢师父的人。”
再往后,她牢牢记着这茬,再没饮过一回。
直到……小八走了的后一年。
桃子自个儿的十五生辰上,师父下山去了,只安排了面。吃完面,一个人闷闷地跑去上了回坟,回来瞧见桌上师父落下的一壶酒。
不由分说顺了到自己屋里,举着壶,犹豫半天。
喝,还是不喝,这是个问题。
上回醉酒的傻事好歹多了那么些年,她也该长进了。何况侯遇说的话要是能听,小八便也不会……
愈思量愈郁闷,举壶就喝。
酒量就是浅,喝完什么再不能动弹,沉沉睡了觉,发了一个梦。
原以为能见着小八,不想,却是侯遇的脸。
桃子趁了醉意,不由分说攫了那双朝思暮想的唇,嘬了许久,这才点着那唇,醉醺醺调戏着吐了句:“这滋味啊,把我惦记坏了。你若不是我师哥,该有多好?”说完竟哭了。
后来仿佛有人为她抹泪,又仿佛没有,完全记不得。
再醒来事,有些后怕,怕万一不是个梦,那双唇,可当真是那厮的。她知道错不了。
前后一打听,放了心。人家昨儿压根没吃面就下山办师祖的差去了,哪里有工夫跑来这儿任她轻薄。
也是,退一万步,她的寿面,也轮不上他吃。
那回侯遇隔了半月才回,她仔细偷瞧了,人家脸上不动声色,唇上也无印记。
不过就是个梦,就算轻薄,哪里能轻薄一个仇人。
不想她桃子,竟自作多情成了这副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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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宝不知情由,却诉起这酒的好处来。
飘飘欲仙中,还能办了做梦不敢办的事和人,好处她如何不知。
然而,别说在错觉里得了这样的便宜,就算人家真送上了门,她想怎轻薄怎轻薄,又怎样?
她又对得起谁?
桃子最近一向琢磨着,自己这骨子里,别是个色胚子。小时候尚且能混事,如今大了,这等丢人事,还是不足为外人道。
怕了喝酒,便是这个道理。
可是项宝说:“你师兄说了,今儿不回。你不就是不愿见那吃独食的坏家伙,本王做主,咱就喝一回独酒,还怕他怎的?有本王在,你担的哪门子心。”
若是小时候没有侯遇那句训,桃子八成是个贪杯的孩儿。
可不,口上虽推托着,这已然被漫屋子的酒香熏昏了头,还用得了劝?
自己琢磨的那些全白搭,昏头昏脑,接过项宝递来的酒盅就是一个仰头。
哎,这酒乍入一口,绵软中带了甘香。那种甘味,直沁进心里头去。
恰似某年某月的山路上……尝到的第一口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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