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斜坡上锯齿状的减速纹。
而后,又是一声,碰。碰。碰。虽然与刚才的声音似乎有些许的不同,然而,这次是确定能听见,声音是从楼梯上传来的,有人仿佛在将旅行箱一级一级地拖下楼梯,又或者是在不断用木棒砸着地面。
窗帘微微拂动,四个保镖反应迅速,立即把枪口对准了楼梯。Michelle一惊,半欠身想要阻拦,尚都伏却淡淡看着楼梯,举起手做了一个把枪收起来的手势,四个保镖愣了一下,半晌后,你看我,我看你地把枪塞回去,警惕地继续看着那奇异却骇人的楼梯口。
这栋别墅的里面与外表看起来,与林在荒芜山岗上的房子完全相反,外面,这是一座雪白的,攀着翠绿常青藤的优雅宅邸,但是一进屋,或者呼吸里面的空气时间长一些,就会吸入一种如同干尸的味道,那样的霉味,仿佛从每一个角落,没一条缝隙中涌出来,争先恐后地钻入人的每一个毛孔,如同慢性中毒,让人一点点,一丝一毫的,被同化成同一种物质,从此,无法再改变。
碰碰的声音原来越近,黑暗的阶梯尽头出现了一个底座般的东西,然后,渐渐地,随着一阶一阶下来的闷响,双脚,扶手,黑色的扁扁的轮胎,羊毛质地一般的灰色毛衫,却无论怎么看都像是病号服。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渐渐从昏暗中显出全部的身影。他有灰白的如杂草一般枯槁的头发,老年斑,微微颤抖的下颌仿佛一直在咀嚼着什么东西。
他的双手指节粗大而粗糙,机械一般地,一下一下操作着轮椅,尚方看懂了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怎么样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躯体,每一条神经,进行着对于常人无比简单,却让他痛恨痛苦的行动时,立即生出一种想要上前帮助他的感觉。但他被老人的眼神看得吓住了。
死鱼一般的眼睛,仿佛已经死亡的眼神,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疯狂和恨意,以及一丝丝诡异的笑容。
尚方小声问哥哥:“那是谁?”
“我的叔叔,TanesDiSortino。”尚都伏说,仿佛已经司空见惯,却忽然有一丝明了的黯淡,“Aunt Michelle的丈夫,我的哥哥,刘易斯的父亲。”
所有人就那么愣了,没人上前,甚至没有人动弹一下,这个老人拥有一种让人恐惧又震撼的力量,他似乎自己也能感觉到这样的掌控力,在终于到达地面的时候,甚至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Michelle!”老人带着那种疯狂的笑意,扫着周围这些人,仿佛看到了腐肉的鬣狗,眼珠子都要绿了,声音让人想起里面完全纤维化的扭曲树木,“他们来我们家做什么?逮捕我吗?”他看着那几个荷枪实弹的保镖,把两只手腕并在一起,向他们伸,笑容越来越深,脸上沟壑纵横扯出恐怖的纹路,“逮捕我!带走我!让我坐电椅!让我接受正义的审判!”
Michelle看向他的目光,像是无数次看见家里的孩子把盆栽碰到的家长,余光瞥了尚都伏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站起身来,无奈地走向老头子,扶起他,揉了揉他头上灰色的毛发:“Ton,你脑袋里又有那些奇怪的幻想了对不对?没有人会逮捕你的,我们在谈事情,你下来做什么?嗯?”
忽然,Tonas看见了尚都伏,一双眼睛顿时更亮,几乎是发出类似妖物的蓝光来,像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咧开嘴,压低声音说:“你是Duf吧……?”
尚都伏仍然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在看着一个死物。
“你妈妈呢?Mariana呢?”Tonas脸上变态的笑容简直要放出光来,忽然举起双手,边从嗓子眼里尖叫,大嚷,“Mariana!Maria!你在哪?”他像是觅食的野狼,到处看着,嗅着,“你在哪,Mariana?那个婊/子,跟我的婆娘长着同一张脸的婊/子……”
尚方皱起眉头,之前的同情完全消散,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尚都伏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轻轻抬手按住尚方的手,温热中透露着一丝让他放松宽慰的摩挲。Michelle垂下眼,遮掩住眼底些微的慌乱无措,口吻尽量冷静:“好了,Ton,我们回屋去,等太阳落山的时候我推着你去小径散步,去湖边看夕阳……”
谁知,听到这话,Tonas却忽然一改之前让人胆寒的气势,像冬眠的熊一样缩起身子,把手揣进怀里,小声咕哝:“我才不去,Lew不在,我不、不出去。”说着警惕地瞥着荷枪实弹的保镖,还有沙发上的二人,又瞄了一眼Michelle,顿了顿,狐疑地在她身上看了一圈,眉头蹙得更紧:“Mitchy,你换过衣服了?”
“什么?”Michelle愣了一下,看着自己身上,“没有啊。”
Tonas像倔强的小男孩一样坚持:“你换衣服了,刚刚你穿着白色的长裙和金色高跟鞋,还坐在楼下的黑车里,跟一个……”他眼睛憎恶地眯起来,似乎极不愿说,用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来,“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白色长裙和金色高跟鞋。尚方下意识地看向拉着的窗帘,心想,他是看见了妈妈。
Michelle有些尴尬,但掩饰得很好,靠近尚都伏这边,垂着眼小声解释:“Ton几年前受到刺激头脑变得混乱,请不要在意他的话。”
“什么叫不要在意我的话?!”Tonas高声怒道,颤颤巍巍伸起一只手指着Michelle,“我他妈是,是为你这个婆娘才从楼上下来的!如果不是看见你跟那个男人都被打昏,那男人头碰到了车上,好大的一声响,你还被人拖走了……不然我怎么会想要动弹,老子是下来救你!”他忽然发狂,狠命捶自己盖着羊毛毯,无法动弹的双腿,歇斯底里地叫嚷,“我的腿!老子的腿!为什么我的腿会这样!为什么?!我站不起来!我再也不能用我的脚下楼梯!!”
尚方怔怔看着他,低声喃喃:“车里穿着长裙的女人被打昏拖走……”他猛然起身,奔向窗边,哗啦一声拉开窗帘,大片的天光涌进来洒在地上,照得所有人脸上惨白。尚都伏只往外看了一眼,就弹起来夺门而出,两秒后就冲到了车旁,保镖们赶紧跟上,全部聚在他身边,拿枪对着四面八方!
只见,原本连窗子都是漆黑的车子,前后门都无力地歪歪地敞着,司机一头撞在方向盘上,生死不明,而后车厢,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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