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公事也是松散无聊,毕竟血气方刚,吃了几年长素斋,生活苦闷久了,无个发泄处,竟结识了一帮闲云散鹤的野道杂士,迷上了炼丹术,成日想着得道升天,故才引发这起祸端。
玉楼惊忖那五公主刁蛮口碑名满上都,人尽皆知,若是晓得自家夫婿竟是死在□床上,纵是官衙不治罪,怕也会同自个儿一双姐弟闹得不可开交,自己命如蝼蚁,哪有能力撼及皇家权柄,顿抱了弟弟低声饮泣。那少年再是气盛,也深晓其间厉害,亦是呆呆不语,面如白纸。
甄媱君瞟向云纤:“云纤姑娘不惊不乍的,倒是个好气魄。”
云纤听了甄媱君的话,却是莫名绽了一笑,虽是淡然,却是看得绊动人心,并不理睬甄媱君,只走过去,抚拍玉楼两回,轻言细语:“莫哭了,玉楼。”捻了帕,又替她抹了一抹,眼神中,净是非比寻常的心疼。
她身形比那纤纤细细的玉楼尚要娇短一两寸,年岁亦是不及她长,从头至尾伴于那玉楼身边时,大多时候皆是不声不响,偶尔还陪着玉楼抹眼泪,与个寻常弱女并无大异,现下一开口,又撑起了身来,却很添了几分冷稳,眉目宁静,外貌依旧,却仿似换了一道核儿,面朝甄媱君,声音爽快十分,字字明脆:“大人兜来转去,不过就是要为了引奴坦白罢了。奴多谢大人不忍撕破的好意,也明白告诉了你,自打这驸马爷缠上了玉楼,奴便是无一日过得好,后来晓得这人回回虐打玉楼,愈发是铭记在心,昨夜见这人又上门,便一直守在牡丹厢门外。”讲到此处,话音骤一至,身子一颤,目中竟是添了些一闪即过的嫉恨与怨毒,与先前恬淡截然不同,平息会儿,方是继续:“……待得里头没了动静,奴听得玉楼惨叫,才是晓得出了纰漏。再等她偷摸出去找她弟弟,我方进屋,正撞见那人仰躺于椅内。虽是死了,我犹是不消心头那怒,拿了烛盏走过去想要看一看,这欺凌玉楼的人死得怎样个凄惨,”一顿,语气凉下几分:“……他却是当着我的面,睁开了眼。”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惊呼不已,包括甄媱君一行人在内,竟是未料这驸马爷脱阳之后,并不曾当场横死,该是仅休克了。
云纤瞟了几人,继续:“他脸色通红,醒转来第一句话便是‘给我水,要凉的’,我不理会,他嘴巴干得几乎要裂,气息乱得不行,形如鬼魅,又像只被掐了脖的家畜一般,又威胁我自己是当朝大驸马,我晓得这个时候喂些水予他喝去,他便有存活的机会,我突然生了兴趣,就是要生生看着他如何在我面前渴死,拿了水盏在他面前摇晃,他身子在抽搐,眼看了那活命的东西,连伸出舌头舔嘴唇的气力都没了,更不消伸手拉抢,不消半会儿,便腿脚一瞪,彻底地见了阎罗。”
这丹药实在猛烈,胜似几倍分量的强劲春/药,非但振性提神,更能够贴入肤上,遇热融化,烤干躯体水液。那害人的方士倒也不曾撒谎,若不得解药,能够将人活活干渴致死,最终还真的叫人到达升天目的。
玉楼闻听云纤说至此,早已捂了脸。云纤看她一眼,方转回头道:“……我晓得玉楼胆子小,力气弱,当时不晓得她是去寻弟弟,只想替她除免去后顾之忧,便将这驸马爷的尸体打算搬下楼,投到后院的井里。熟料刚是抱了那尸体下了一半的楼,即撞得玉楼姐弟,只好将那尸身放下,匆忙避闪,总归而言,玉楼同那驸马之死,并无关系,亦全不知情。”
玉楼弟弟听了,这才坦白原自己同姐姐来了牡丹厢,见那尸体不翼而飞,吓了一跳,后在楼梯拐弯处发现那客人尸体,只想着恐是他刚才不曾死透,踉跄出去找人却从走廊不慎滚了下去,再察之下,已无半点进出气,灵机一动,直接便趁了这机会做个摔死的假象。玉楼将那驸马爷的尸头提起来往上磕去,到底胆小手又轻,仅磕了个小口子,才与弟弟匆忙回牡丹厢,收拾善后。哪里想到云纤放不下心,尚躲了蔽处偷看,见姐弟走了,显身去看那伤口不显,唯恐官差生疑,又是补撞一回,她力气比那玉楼大许多,自是撞出个穴般的洞口,刚死血尚不凝结,顿汩汩直冒。
甄媱君忖,这驸马爷不是被一副红丸吃死,更不是他人杀死,分明是被由那五公主到同甘坊的几人联手,不约而同,一前一后折腾死的,倒也可怜,奈何可怜之人也必有遭恨之处,不觉道:“既是牵涉皇家,就算不过意外而已,也需得有个人来承担。”
云纤既已袒露心思,再也不遮不掩,身上的女儿习气早就抹得干净,爽利应道:“大人就将奴交由大总正府的札鲁忽赤处置罢,一人受罚,怎也好过三人,况本就不干她姊弟二人的事,奴已得偿所愿,就算被处极刑,亦是心甘。”
得偿所愿四字一出,玉楼愈发是震惊,并不敢过去,只吞吐诧问:“云纤,你,你何苦,何苦对我这样好?”
云纤面色一直淡恬,听了这话,却是腮上泛了桃红,似是不想用些荒天下之大不为的话将玉楼惊吓了,斟酌半晌,竟透了些拙钝之色,缓缓道:“起先是你待我好,我便待你好,……慢慢的,也不晓得自哪日开始,你就算待我不好了,我也铁了心决定待你一世好。”
这话淡得似水,却胜过天下情话。甄媱君不觉发了一个愣,心头如爬了两只蚂蚁,面上的冷稳消散许多,。
青楼女子成日陷于性海欲洋,旋于媚送欢迎,可笑却是天下最不信情爱的人,惟耳鬓厮磨之间,倒与同命相连的女伴滋长了磨镜之谊。甄媱君自打进了理察院,手头过的案子不下百宗,历经的其中人情亦是不少,但大多是仇怨狠怒,相互报复,这般场面倒是所见不多,不觉跳出公事,脱口朝那云纤道:“你真情愿为别人犯下这种错事?上都的大狱,连男儿都是难得扛下来,你真的不后悔?”
云纤本对甄媱君带着几分敬畏生紧,听了这话,却是脸皮儿一松,唇角浮出几分并无恶意的嘲笑:“大人看似无所不通,实则却是情智未开,外表灵光内中懵懂,若你有挂心之人,怕是绝不会问奴这种问题了。眼巴巴地瞧着自个儿心仪的人由暴徒糟蹋,奴这颗心简直就如滚水在浇。大人若不曾尝过情爱,纵再高的地位,也无资格教训奴半分。”
此话一出,乌兰图雅已是上前,将那云纤摔去两耳光:“大人同你客气问话,你便横起来,不懂得守礼了。”甄媱君将乌兰图雅喝退下去,道:“你决心大得很,我也不辜负你心愿,就由你抵罪。”说了便叫乌兰图雅将官差唤过来,言明实况,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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