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合真拉走呼肯本就心慌,现下一瞧,见主子气势凶猛,脱口呼了一声,兀良合真回首厉斥:“滚,都滚!”边上伺着的老家奴得了军令一般,立时将乌兰图雅两腋一夹,拖了避开庭院。
甄媱君摔开兀良合真手:“义父还要怎样?”语气净是厌恨,退了廊柱下,却又被他迫过来,再不想顾忌半分礼仪,正要甩脸走人,却听背后道:“我不得怎样,也不会再怎样,你却要晓得自己身子的情形,只有跟了我,你下半生,方能安稳些,少受些罪。总归我的话你再也听不进去,有什么便去问那医婆子罢。”再不多语,旋了身进厢,重闭上门。
一番话宛如平地丢了个惊雷,甄媱君坐实了大半的近日猜想,出了主院,打发了乌兰图雅,一路恍惚寻到那日陪侍的妇人,问了个清楚,顿魂散了大半,一直出了国公府,去了东城宅子安置下来,犹是闷声不响,心思动荡。
翌日即是卫昶随队出征的日子,晨光一现,先于正厅拜别了阖府长辈。
朱氏彻夜未眠,亲自下厨煮了滋补汤水,哭哭啼啼硬是要儿子带上路。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些日子成日用牛腱同参汤等提气养血的来喂养独子,不曾将卫昶吃得流鼻血,现下也只好接过来由副官先捧了,边安抚额赫,边张望门口,却见不到想看到的人来。
待出了国公府,卫昶与金吾将军汇合,临出城门,宫中使臣已候在城墙边上,代天子行战前遣将礼,令左右偏裨把牲血洒于金铎兵器上,衅鼓祭旗。
厉兵秣马多时,士气早已轩昂,鼓鼙一升,举队持戟握刀,摇旗呐喊,隆彰军威。震天喧哗之余,野风直呼,卫昶跨了红鬃白马,与宫使随了老将军在队间穿巡点兵。
金吾老将军年近花甲,一生戎马,宝刀不卸,及至暮年,每一回临危授命,皆可能是最后一次为国效命,次次都是提足十分的精气神,这次亦不例外,又得了岱卿太子临行交托,巡兵至半,一拢马缰,暂止蹄步,偏颈望了边上的青年一眼。
众步骑皆跟随停下,等候待命,卫昶将三尺滚珠温铜兵刃由铁皮犀带中抽拔而起,鞍上挺身直背,扬声朗道:“誓拿国贼,辕门止戈!”
“誓拿国贼,辕门止戈!”诸人扬器高应。
盖云豪气,如天吞峦。
兵器挥霍擦磨之间,已兴奋的将士声音禁久不散。
他却开始有些心不在焉,趁热闹之际,提起额角一边钢盔,朝前面人群眺着张望,外围一男装娇影十分醒目,精神一聚,生了喜色。
那边乌兰图雅将甄媱君袖口暗下抓了一把:“既不回国公府送行,不如上前去跟少爷说几句话罢,该是通融的。”见甄媱君不动不语,故遥遥一指:“呼肯看看,少爷今日威风得很呐,上都没哪个男儿能赶超得上。”
那人平日里闲庭信步的儒雅俊逸被一身硬盔刚甲压下去大半,本是个精致熨帖的文臣,佩了铁胄,跨了战马,居然也能够这样伟健。
他一双眸已追了过来,她避闪不及。
他坐在金鞍银蹬的高头坐骑,缁色纶巾束发,劲腕上拽缠一道辔绳,头戴钹笠,质孙服外罩了一层坚实硬挺的兽面吞头柳叶铠,盔罩挡了半额,旌旗明彩之下,正午光线直射入顶,竟衬得神入凡间一般的英挺。
他唇一开一合,型状是“过来”,睫一眨一闪,用眼神频频勾引示意。
她头一偏,不去看他,却望见离自己不远处,一抹艳丽红色的裙角从人群中露出来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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