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清楚自己什么秉性。
这整整三万年,除了那些离开她的,她的整个世界并没有任何改变。只有无数人事不断撤出她的生命,再也没有什么闯进来过。
遇上景夜之前,她从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世事纷繁变化,一瞬即沧海,一语即桑田。对她来说,只要西宫鼎依旧伫立,她的世界就没有变动,也没有变动的必要。
他的出现让她觉着原来这世界还有别的事需要她去做,而这样,却是她非常不喜欢的。她没有办法忍受本就对不起师父的自己突然因为别的什么而产生动摇,若真的那样,她便是真正的不可原谅。
“在离境的时候,凤祁神君曾跟我说过一些事,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什么,其实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景夜苦笑。
长念不解:“你想改变什么?”
漆黑见不到底的眸子深深地望向她,景夜看着面前白衣黄衫的姑娘,心下百转千结。眼睁睁地看着无尽岁月从自己手里溜走却什么也抓不住,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东西一点点从自己面前消失,这些年她一定很难过。
“没什么。”我想改变你,将我变作你心头不可抹去的存在。但那样的话,你便不在是你。
两人距离不远不近,景夜坐着,长念靠着他对面的椅背,手指紧了又松,开开合合几个来回,终是没有继续说话。
还是景夜打破这静默:“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西宫鼎。”不认识她之前,他听说神界有个年轻上神,那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同其他人一样,觉得这不过是天帝为了锦上添花使的小技俩,碧痕当日还戏言天帝端了凤祁神君不说,竟还将爪子伸到了上神界。
凭她的性子,若不是自己愿意,怕是不会收敛了浮躁的心性老老实实地修习上神。她不是个在乎名声的,但当年她成就神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央了天帝成为西宫鼎的守护者。她说她要守护师父留下的一切,但凤祁遗留下的东西千万,为何她非选了这一件?是的,他想知道,值得她用生命相护的究竟是西宫鼎,还是西宫鼎背后的什么。
长念笑的漫不经心:“你有没有听过钟鸣鼎食这句话?”
景夜错愕:“什么?”
长念眨了眨眼,认真道:“是这样的,上古时期的神仙们,多用鼎来做饭,西宫鼎做出的饭尤其好,所以我琢磨着若我成了西宫鼎的守护者,日后定然饿不死。”
景夜冷声接话:“你可以继续胡扯。”
见他神色越发冰冷,长念收了不正经的神色,额间碎发服服帖帖地遮住眼睛,遮住的似是万水千山,她轻笑:“你是魔君,一定晓得当年河古之战失败的原因。”
河古靠近西宫,三万年前的西宫鼎魔气外泄,凤祁神君怕魔气四溢,便施法将所有魔气引向河古。河古四周被高山紧紧环抱,整体地势呈盆地状,那些溢出的魔气也在此处汇聚。
之后凤祁神君率座下十余弟子同魔气奋战十天十夜,最终以身祭魔才阻止魔气肆虐。当日事发突然,河古外援尽断,也有传言说凤祁神君是困死在河古的说法。但这些不过上些场面话,外援无法进入的真正原因,便是九重天的天帝下令不准任何神仙进入河古。
“我同我父君关系突然转淡是六万年前。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碎了他的琉璃台,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很生气。”且他的气生的有些莫名其妙,就算是她最猖狂顶撞了前来讲经的佛祖爷爷时他都没有那样发过怒。那时候她年轻气盛,见他无理取闹也不肯服软,天帝便将她打发去了思过台。
“虽然小的时候他经常拿思过台吓我,但也顶多是将我放到思过台门口,见见那些戾气便罢了。”那一次他直接将她扔进了思过台里面,那里面关押着的都是些犯错的神仙。有了凡尘气的神仙哪里有平日里清风傲骨的模样?那一夜里面的厮杀与血腥真的吓到了她。而正是那一夜,她被师父带回凤凰山。
长念望着窗外的古树微笑,但景夜看来,那笑容刺眼无比。
“我小的时候被他惯坏了,半分都不肯让。”长念言语里满是后悔,若她晓得后退一步,定然不会有日后结局。
“师父他很好,甚至让我觉得真正的父亲就该是这样。一对比下来就觉得我父君真是过分,我跟他赌气整整三千年没见他,那三千年他也没找过我。”
她跟师父同是凤凰,又长得极为相像,神界便有了她是师父私生女的传言。天帝当时也乐得见证一桩美事,甚至还派仙童送了贺礼到凤凰山。
三千年后凤凰山立山五十万年,天帝携一干神仙过来赴宴。
席间一派热闹,众仙也没忘了凤祁神君平素第一件出格之事。师父他清心寡欲惯了,平素跟风月之事绝不沾边,不曾想突然多出一个女儿,众神仙自然纷纷叫嚣要一睹神君之女真容。
时至今日她仍记得当时父君见到她的表情,有震惊,有隐藏的怒气,唯独没有该有的关心。
天帝将她带回九重天之后没给过她好脸色,一开始她很委屈,委屈委屈着就直接跑回凤凰山,甚至还跟天帝动了手。师父虽无奈,却也拗不过她,更何况,天帝还说了让她不准踏进九重天半步的话。
“那时候我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那么讨厌我。偏偏那时候我脾气也不好,想着他不喜欢我我就不喜欢他,我甚至觉得师父才应该是我父亲。”那个她犯了错永远不会责骂她的师父,耐心地陪着她一遍遍解阵法的师父,摸着她的额头说“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样子”的师父,吃了亏会不计神君地位为她讨回公道的师父。那个说好要看着他们长大的师父,是因为她才死的啊。
“我从来不觉得我在我父君心里有多重要,可那时我并不知道,天地共主,哪里会容忍唯一的女儿将别人当作父亲尊重,何况师父,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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