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来到余杭已有四日,她的心中已有了逃走的计划,却还在等待合适的时机。白日里,萧璟带着她四处游玩,随兴而至、随兴而归,西湖风景如画,信步走来,令人心神俱醉;到了夜间,他们便在卧室的窗下品茶对弈,只需微微抬头,便可见美轮美奂的月下湖景——这样的悠游自在的日子,确是胜过神仙。
对于店小二赞不绝口的“西湖十六桥”,秦清却避之唯恐不及。她自然恨不能马上见到李瑜,可是她不敢忘了与她寸步不离地萧璟。若是萧璟见到李瑜,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灾祸?她不知道;若是李瑜看见她与萧璟在一起的样子,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她根本不敢去想。萧璟数次提起去桥上一逛,钟琴也拍手附和,却都被她以各种理由岔开了话题。
可是世间之事就是那么奇妙,苦苦追求的事物往往出现在错误的时机。当你用尽心机想要找寻时,未必可以找到;当你战战兢兢想要躲避时,偏偏却会撞上。
日影西斜,秦清与萧璟尽兴而归,再过一个街口便是揽月客栈。徒步行了一天,虽然闲散,秦清也终是露出了一些倦容。萧璟揽着她的纤腰,低声道:“清,累了吗?”秦清轻轻“嗯”了一声:“有一点。”萧璟伸手捋了捋她耳旁微乱的秀发,道:“明日不出门,在客栈休息一天,你觉得如何?若是担心游得不够尽兴,咱们便在余杭多耽几天——吴郡那边有史迁在,我晚几天回去该没有大碍。”
秦清闻言惊讶地抬起头来,望着萧璟。吴地的军政权力刚刚交接,事务繁多;梁皓在此盘踞多年,留下了许多问题和隐患,牵涉广泛,也需要萧璟亲自定夺。事实上,萧璟携秦清前往余杭的事便曾遭到詹思元的强烈反对;萧璟在余杭落脚之后,立即将地址知会了史迁,这两日里,时时有重要的函件从吴郡送来。
萧璟见到秦清讶异的目光,明白她心里所想,唇角轻轻一勾,一把将她搂紧,道:“本公子沉溺美色、不务正业,天下皆知——陪佳人赏美景,流连忘返,岂非理所当然?”秦清自然知道并非如此,只因此次余杭之行只有少数亲近之人知晓,并未大肆宣扬;接触到萧璟幽黑的双眸,她轻轻偏过头去,目光转动间,一个麻衣如雪的颀长身影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视野,令她呆在当场。
李瑜手里拿着几卷书册,快步向南而行。秦清的身体好似被什么定住,一动也不能动弹,双眼不自觉地放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清俊如昔,只是稍微有些瘦了;布巾下的头发整齐的束在一起,不再如以前一般伸出扎拉的半短发,显得更加文雅得体;他的面上沾染了些许的风尘,青莲一般的俊容不再若从前那般清透无垢,透着一丝哀伤和失落。他低垂着头,秦清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却从他微微蹙起的眉峰里读到一丝刻骨的疲惫,让她的心在瞬间痛得缩作一团。
秦清想放声尖叫,想大哭大笑,想拼了命地冲上前去一把抱住李瑜,永远都不再放开。可是,灵台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将她狠狠地钉在原地。激烈的情绪在心中疯狂地奔涌咆哮,几乎快要冲破她的胸腔,将她活活撕裂。他离她越来越近,她贪婪地望着他,生怕错过了一分一毫。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为了这一眼,她付出了太多;这一凝眸,她像已等了一辈子——瞬间也化作了永恒。
秦清的世界似已历经千载万年,现实的世界却仅仅弹指一挥。
李瑜似是感觉到什么,忽然抬起头来。秦清心里大震,飞快地低下头,转过身去。慌乱之中,她的身体撞到路边的一个小摊,上面的商品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萧璟察觉到她的失常,讶道:“清,怎么了?”秦清不答,快速蹲下身去,小心地将撞掉的东西一一拾起。她将头埋得极低,谁也看不清她的面孔和脸上的神情。跟在他们身后的钟琴急忙上前想要帮忙,谁知萧璟却先他一步弯下腰去,默默地替秦清拾捡起来。
那摊主本来颇有些怒色,但是看他们衣着精贵便强忍着没有出声,此刻见二人如此,不由得气全消了,也自蹲下身来帮手。李瑜从他们身边走过,听到这样的动静,也看了过来。不过他才刚刚转头,前方便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子的声音:“李公子,我们总算找到你了!”
李瑜微微一愕,画儿已搀着何窈快步走了过来。何窈的脸上泛着红晕,站在李瑜跟前,半天说不出话来。画儿道:“我们已在此等了你整整两天,终于等到你了!” 李瑜讶道:“你们怎知我会在此?”画儿笑道:“是小姐聪颖。她知道公子你刻苦攻读,必会设法借书,前面的天水书阁可谓是天下士子无不向往之地,公子到了余杭,岂会不来?”
何窈低头不语。李瑜看她一眼,再看看二人身后:“从吴郡前来余杭,就你们两人?”画儿点了点头,道:“所幸这次虽没有公子同行,却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她们两名弱女子,从未单独赶过这么远的路,更未如此无亲无故地待在一个陌生的城池,此刻找到李瑜,终于松了口气。画儿忍不住脸上的欣喜,拍掌道: “无论如何,总算找到公子你了!”
两人风尘仆仆前来相询,原因该是显而易见,但是李瑜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特地到余杭寻我,究竟……”他原以为此话一出,何窈和画儿会尴尬难堪,谁知两人却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去,何窈的面孔更是微微发白。画儿踌躇了一会,道:“几日之前,京城来了人,说是老爷已将小姐许配给……”
画儿话未说完,何窈忽然打断她,轻声道:“是窈儿思念公子……自公子带病离去之后,窈儿日益挂念,担心公子安危,这才带了画儿前来相寻。”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到得后来已是细若蚊蝇,但她此次前来,已是横下了心,因此竟坚持着讲这番话说完了。话音落下,她的脸孔已由苍白而变得通红。何窈的一腔痴情虽是显而易见,但她素来矜持害羞,从未当面直言吐露过,李瑜闻言不由怔住,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何窈自己也不相信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说罢之后又羞又怕,见李瑜沉默不语,心脏更是砰砰乱跳。自收到京城的消息和得知秦清与萧璟来了余杭之后,她便许久未曾睡好,自从史府偷跑出来之后更是时时担惊受怕,心弦紧紧绷着,没有片刻的放松。今日天气闷热,一天的等待更令她娇弱的身体不堪重负。这番情绪的大起大落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李瑜复杂的目光下,何窈一阵天旋地转,忽然晕了过去。
李瑜大
-->>(第1/2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