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那窗口只是你事先看好的后路?”那人只得道:“是。”想起自己原来根本没想过会用到后路,不过是一贯小心的习惯使然,再思及眼下走投无路的境地,语气便不由得十分沮丧。
秦清却比他更加沮丧。眼前这人显然已近力竭,继续带着她徒步奔走,被萧璟的人追上只是时间问题;潜回客栈骑马逃跑不是不行,但萧璟必定已命人留守,这人的马又怎快得过王府骏马?骑马逃命,将厩中的其他马匹全部驱散或杀死?只怕还未成功,已惊动了周遭所有的人。藏身镇内?来凤镇虽大,也只有数百户人家,对萧璟来说不过是瓮中捉鳖罢了。秦清又是恼恨又是绝望地想着:都说狡兔三窟,这人看来也是惯贼,怎么竟没有事先寻好隐秘的藏身之所?!
那人经得秦清一语提醒,倒是想起要寻找藏身之处来。就在秦清苦苦思索之时,他已东张西望地跑过了两条巷子,目光扫到不远处两扇虚掩的院门,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迈了过去。听见院门吱呀着打开的声音,秦清蓦然想起数月前元宵之夜她被萧璟追入陋巷的情形。她的心中忽然涌起强烈的不祥之感,本能地便想阻拦,可是转念一想,今夜已经逃走无望,何必多次一举?眼下她要考虑的是,如何将方才发生的事瞒过萧璟?
门内果然是一个废院,那人抱着秦清走进院里的房间,环目四顾,似想寻找一个隐蔽之处。室内光线虽暗,却也能辨出家具早被搬空,里面空空如也。那人不禁大为失望,正不知如何是好间,耳听秦清道:“将我放下来——慢慢地,不要乱动,别打歪主意。”尖利的钗尖片刻不离他的脖子。他只得依言将她放下,松手的时候动作稍微猛了一点,秦清的手上立刻加大了力量,他颈上刚刚凝住的伤口立刻又流出血来,不由低声苦笑。
秦清心中十分矛盾。萧璟跟丢了人,必会命人分头搜索,看方才的情形,他们并未将萧璟等人甩掉多远,过不了多久必会被找到。眼前这人若是落入萧璟手中,定会供出她适才威胁他之事,且不计较萧璟将会如何暴怒,就这般打草惊蛇之后,自己怕是再难逃脱;可是难道她能放过这人?此人显是惯犯,若是恶性不改,岂非累及许多无辜?秦清紧了紧了手中的金钗——只要使劲向前一送,便能解决所有问题。
然而杀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秦清始终认为,任何一个人都不能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即便已见过了无数的血腥和杀戮,她还是下不了手。更何况,她隐隐觉得眼前这人并不似十恶不赦之徒。那人被秦清一眨不眨地盯着,也是心思狂转,他又何尝不知追兵将至?只是一时想不出万全的脱身之策。眼前的女子虽形貌纤弱,手上的金钗却是十足的利器,锋利的尖端毫不含糊地抵在他颈侧最危险的位置,令他不敢冒险。
秦清轻轻咬了咬牙,道:“我可以放了你。”那人一怔,目中露出狂喜的光芒。秦清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那人赶紧点头。秦清道:“如果我放你逃生之后,你还是被擒的话,有关我的事你不可以提到只言片语。”那人听了本能地便想点头,一想之后却道:“你休想诳我——若是你放人之后立刻唤人来追呢?又或者……”说着警惕地看看秦清,道:“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也不一定。”
秦清怒道:“我若想助他们拿你,直接摘了你的面具岂非更加方便?悬赏画像一出,任你插翅也难逃!”那人道:“那是因为你不傻——你若看到了我的脸,我还会容你活着?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他已从秦清的话里猜出了她的顾忌,知道自己也拿到了她的把柄,立刻心定不少,伸手指了指脖子,悠悠道:“而且,这个伤处如此明显,怕是许多天也好不了,你只要把这特征告诉他们……”
秦清又急又气,柳眉倒竖,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人嘿嘿一笑,道:“你不如赶紧放了我,让我逃得远远地。只要我不被他们抓住,你的秘密自然安全得很——我总不会主动送上门去找他们吧?”时间一点点过去,萧璟随时可能找来,秦清心急如焚,略一沉吟,道:“你身上可是还有其他迷药?”那人没想到她会忽然问出这个问题,愣了一愣。秦清低喝:“赶紧拿出来!”那人吓了一跳,果然立刻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药包。
秦清将药包打开,见到里面是一堆白色的药粉,问道:“一人份是多少?多久生效?”那人又是一愣。秦清手上一紧,道:“快说!”那人回过神来,赶紧道:“小指尖这么多就够,一炷香左右生效。”秦清微露失望之色,喃喃道:“这么久……”那人道:“这已经很快了!普通的迷药……”似是想起身怀这些东西也并没什么好夸耀的地方,说了一半他便自己住了嘴。
秦清让他挑出一撮药粉放在她没有握钗那手的手心之后,收回金钗,冷冷道:“谅你现在也不敢再动歪念。”那人脖子上豁然一松,终于可以尽情的呼吸,当下长长的吸了口气,又舒服地吐了出来。秦清道:“你走吧。”那人嬉笑一下,拱拱手道:“后会有期。”甩掉秦清这个包袱之后,他不仅负担大减,而且目标也小了许多,再也不担心会逃不脱追捕,心里大为放松,只觉身轻如燕,转身便行,谁知却被秦清叫住。
秦清略一踌躇,低声道:“他们应该只留了一两人守在客栈,你若现在潜回自己的房间,能否不惊动他们?”那人怔了怔,道:“什么?!”秦清道:“如果你有这个能耐,最好是扔掉面具,赶紧潜回客栈。”那人不可思议地看着秦清。秦清眉头微皱:“你的马匹还在客栈,人却忽然失踪,等于不打自招——想必你投店之时是没戴面具的吧?”那人闻言不由大吃一惊。秦清一字字道:“掌柜和小二通常特别善于记认人脸……”
那人浑身一震,深深地看了秦清一眼,掉头就走。秦清咬着牙见他脚步如风,一转眼就到了院门处,忍不住再次出声将他唤住。那人回过头来,秦清道:“今日之后各方必会对你严加搜捕,我劝你好自为之。你记住,久走夜路必撞鬼——今夜就是一个教训。这一次你侥幸不死;下一次,怕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那人一声不响地看着秦清,隔着面具,秦清看不见他的神情。片刻之后,那人拉开院门,快步离去。
秦清看着那人的衣角消失在黑暗之中,心里暗暗自嘲——若是一句恫吓、一番劝诫就能让人改恶从善,这人世间哪还会有那么多的罪恶?她的这几句话,岂能真的拯救因她的自私而可能受害的女子?不过是自欺欺人地安抚一下自己越来越麻木的道德和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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