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如同寒玉一般,没有一丝血色。她呆呆地望着脚下的湖水,良久之后,轻声道:“有些事情,是非做不可的。”短短的几个字,她说得很困难,却又很坚定。逸之深深地看着她道:“秦清,你也是我见过的最了不起的女子。”秦清轻轻一震,握着石栏的手慢慢收紧。逸之忽然笑了笑,道:“现在,我总算真的相信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秦清抬头看着逸之明亮的笑脸,想说“我也总算放心了”,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她扯了扯嘴角,想要也笑一笑,却笑不出来。逸之轻叹一声,拍拍她的肩膀道:“无论我知不知道,我都不会让沈氏与他为敌。他要的东西,我从来也没想去争;我只求爷爷全身而退、安享晚年。”秦清神情震动,怔怔地望着逸之。这一刻,她的心里有钦佩和释怀,还充满了感激。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逸之,希望你早日过上想要的生活。”
逸之点点头,微笑道:“你也一样。”他认真的看着秦清道:“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秦清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跟你客气的。”逸之笑了起来,想了想道:“无论你在哪里,只要看到‘归远’招牌的店铺,都可以让他们的老板给我传信。”秦清点点头:“记下了。”逸之道:“就算没有困难,你也别忘了我们还有一醉方休的约定!”秦清展颜道:“小女子一言九鼎——绝不会忘。”此刻的她又像是回到了二人初识时的模样,逸之与她四目相对,朗声笑了起来。
两人沿着长桥缓步而行,月朗风清,他们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有说有笑地走了一段,逸之道:“秦清,你的腿上不碍事么,要不要早些回去歇着?”秦清摇头笑道:“难得与你一叙,岂能扫了雅兴?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其实这赏景乐事也是需要知己相伴的——我来了王府几个月,还是第一次发现嘉畅苑有如此美景呢,一点点脚伤,早就忘了。”逸之笑道:“你总是有很多歪理的。”秦清将脸一板:“明明就是真理!”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说起脚伤,秦清不由想起白日之事,想了想道:“逸之,你知道月霞这个人吗?”逸之点点头。秦清道:“你能将知道的关于她的事都告诉我吗?要越细越好。”逸之不觉有些奇怪:“为何忽然问起她来?”秦清有片刻的沉默,缓缓道:“她也许是这府里最想要我性命的人。”逸之怔了一怔,见秦清眉头轻锁,没有解释的意思,便没有追问,道:“其实关于她,我知道的并不太详细,只能尽量将我知道的告诉你。”
秦清点点头,专注地看着逸之。逸之仔细回忆了一会,方道:“月霞其实姓杜,因为自小在宫里长大,才只称名不称姓。她的父亲是当今圣上的一名贴身侍卫,武艺十分高强,当年很受器重。有一次皇上出宫遭遇大批刺客,他拼着命将皇上背出重围,自己却伤重不治。他的妻子因难产而亡,他死后留下一对孤儿,再也没人照顾。皇上感念他的忠义和救命之恩,将这对儿女接进宫去抚养。月霞的哥哥做了皇子伴读,她则跟在姑母身边。”
秦清道:“那么她与齐王宁王是一起长大的?”逸之点头道:“正是。她虽然名为婢女,但实际却等于姑母的养女,姑母疼她甚至超过了疼自己的儿子。以前两个表哥被姑母惩罚,往往都是央月霞前去求情,三个人感情非常好。”秦清皱起了眉头:“这么说来,她没有理由只做一名妾室……”逸之道:“这件事情的内情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当初大表哥从南疆回京时,皇上是要把月霞指给他做侧妃的,被他拒绝了。后来又听说皇上有意将她嫁给一位将军做正室,但是旨意未下,二表哥却忽然向皇上请求,要将她收作妾室。当时大家都以为月霞不会愿意,皇上还亲自问过她的意思,谁知到她竟答应了。”
秦清喃喃道:“莫非他们本就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只是皇上乱点鸳鸯谱?可若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不干脆娶了她?”逸之摇着头道:“个中情由我就真的不知道了。那时候我常在外地经商,偶尔回京一次,很少见到他们。”他见秦清双眉紧皱,忍不住道:“这事若是性命攸关,你何不干脆去问表哥?现在也只有他最清楚了。”秦清吃惊地看着逸之:“这怎么可能?”逸之道:“为何不可?表哥既然连那么隐秘的事都告诉了你,区区这点小事有何为难?”
秦清叹道:“逸之,你不明白……”不明白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她使劲摇摇头道:“哎,不想这些了!反正我也快要走了,小心提防着活过这阵子,也就是了。”逸之无奈地看她一眼。秦清振作起精神,道:“逸之,你常去塞外,跟我讲讲那些地方吧!等我自由了,我也想去看看。”逸之点点头,想起那辽阔的草原,皑皑的群山,广袤的沙漠,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意。秦清听他讲着那辽阔异域的种种奇闻异事,渐渐地入了神,面上流露出无限向往的神情来。
……
秦清回到清园时,已是月近中天。之前她去看过方慈,方慈依旧昏迷不醒。方有德守在女儿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手,饱经折磨的脸显得更加苍老。在这种时候,虚言安慰没有任何意义,除了令患者的亲人不得不强颜欢笑之外,只是再次勾起他们心里的伤痛。秦清没有说话,静静地陪方有德坐了许久,又默默地离开了。
当秦清推开卧室房门的时候,心里早已做好了迎接萧璟的怒气的准备,谁知房内根本没人。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心里却不知为何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她使劲地挥了挥手,将这莫名其妙的情绪赶出脑海。简单漱洗之后,秦清迅速地爬上睡榻躺了下来——一来,经过了这噩梦般的一天,她真的累了;二来,她害怕突然撞见回来的萧璟。
睡意很快袭来,没过多久秦清便如愿以偿地沉入了梦乡。然而在她意识滑入黑暗之前,却有一个念头顽固地徘徊着不肯散去——这么晚了,他究竟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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