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这下轮到安错笑了,得意洋洋地从背篓里拽出一根长长的草绳:“有些草药长在悬崖边,绳子常备。”
安错这小身板还能爬到悬崖边?
迟衡将腰系紧,小心地攀爬在石崖之上。石崖陡峭,下去一丈多,就看见凹进去的崖壁上长着数棵老西金树。地处背阴之处,又被悬崖凸出的石头挡住,常年照不到阳光,这几棵树异常矮小,遒劲的树根暴出,牢牢地扎在石头缝间。树根处的石头泛出淡淡的碧色。
迟衡欣喜若狂,扒在石上想往里走了一走,腰却被长绳拽住了。
“把绳子解开。”迟衡喊道。
“不行,太危险了,你站着别动,我再去拿根长绳子。”
一等又不知到什么时候,迟衡高声说:“你先解开,然后去拿长绳,这里有棵树,能系着。我不往更深的地方去,没事掉不下去,那边还有水碧石,我爬过去看看。”回音在在悬崖里嗡嗡回荡着,惊起数只宿鸟,扑簌簌地飞出来。
被迟衡的话打动,安错果真解了绳子,并叮嘱道:“你别跑远,我很快就回来。”
迟衡收了绳子,扒着石头走了两步,艰难将绳子系在了一棵老树上。这样爬起来就踏实了。随意踩了一踩,一块小石子哗啦往下掉,而后落入崖底,发出空旷的咚咚声,听上去颇为惊悚。
月色澄明,迟衡专注地查看每一块石头,令人沮丧的是,很平常,并无异样。这凹进去的悬崖处虽隐蔽峻峭,却并不大,迟衡缓缓看过去,石色幽幽,与上面的没有两样。
前边,崖壁上,有一道沟壑将崖壁一分为二。
得跳过去。无论如何,还是把每块石头都看一下才能死心。迟衡四处踩了一踩,石头还算结实,估量了一下距离和绳子的长度,摸到沟壑边缘,深吸一口气,微下蹲,猛然起身一跳。
叮——咚——两颗石子落入崖底。
好险!迟衡死死扒着壁石,立在危石之上,心口噗通噗通的。绳子的长度有限,仅止于这一跃,再走一步都被束住了。
迟衡毅然将腰间的绳子解下,把绳子的这一头塞入崖缝之中。
徒手向前摩挲爬着,越走越险,石头的颜色渐渐变化了,与地面上的浅碧色不同,更深一些。他用手刮了一刮,却依旧还是水碧石的质地。
迟衡手扒着石头,缓缓向前,才走了没两步,忽然停下。
眼前!竟然坐着一个人!
迟衡的心差点跳出来,他使劲擦了擦眼睛,惊悚地发现那是一个骷髅,头靠着崖壁,面朝崖底。白骨耸出,挂了些腐朽的布条。永远死去,有点地方的尸骨已经变成了黑色。
忍住巨大的恶心,迟衡想,这个人怎么会来到这里?
不会也是来寻找珍稀的绛石的吧?
就像安错一样狂热地寻找,如同看到希望一样,破釜沉舟来到这里,爬了下来,直到绝境,走不出悬崖,呼救声也没人听见,最后终于饿死在这里——是这样一个故事吗?
没有什么恶臭,月光之下,尸骨也很宁静。悲悯之心油然而生,迟衡默默地说了一句:“前辈,打扰了。”
绕过骷髅,迟衡小小心心查看这每一块石头,
在并不宽的崖壁之上,他爬得很艰辛,看得更艰辛,深恐错过每一个细缝。周围很静谧,偶尔风吹过石缝,发出类似叹息的声音。
迟衡也发出了一声叹息。
满腔热忱在风中慢慢凉去了。虽然石头颜色深了,可还是水碧石,并没有不同。终究还是回头,绕过骷髅,回到横在眼前的沟壑,就这样,无功而返吗?
远远的,安错的喊声传来:“迟衡,我回来了!”
很远很远,在山间回荡。兴高采烈跑回来的安错,声音是无法克制的欢喜。
一股深深的歉疚涌上,迟衡忍不住想,难道自己要顺着长绳爬上去,然后告诉安错:这里没有绛石,也许所谓的绛石根本就不存在,翻遍了整座火罗山也不一定有。一句话,足以让那份雀跃变成一瓢冷水当头,怎么想都觉得很残冷。
迟衡沉重地回了一下头,看那骷髅尸骨靠在石上,也许数百年之后,就成灰烬。
生命,比微尘,更微尘。
淡风拂过,崖底的树簌簌的,却吹不到崖壁上。
迟衡忽然屏住了呼吸,灵光一闪,有一个地方,他没有看过。也许那个地方还是没有绛石,但,至少要看过才行。一股勇气涌上心头,迟衡再度将绳子解下,爬回了尸骨所在的地方,很恭敬地单手一拜:“前辈,请恕迟衡无礼了,得给您挪一个位置。”
忍着巨大的难受和恶心,迟衡慢慢地推了一推尸骨,那数十年或上百年都没被动过的尸骨,他这一动,头骨叭嗒一声,从颈弯处断了,扑咚一声滚落悬崖。余下的全身啪哒数声斜在石上。
“得罪了。”迟衡寒毛都竖起来了,小小心心推开余下的尸骨,尸骨底下的石头很平整、很普通、很让人失望,迟衡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坠入悬崖。
这可怎么办?石头没找到,还让人尸首分家了。
迟衡看着白森森的尸骨,毅然说:“前辈,恕迟衡唐突,我将您的尸骨都推下去了,来生才能有个完完好好的身子。”
说罢,将断成一根一根的骨头,一一捡起,扔入悬崖。
那腐朽的衣服在半空中就碎成了灰。
最后一个是手掌,迟衡捡起正要往下扔时忽然有光芒一闪,他愣了一愣,收手回来,发现五个手指紧紧握在了一起,手骨中间,有淡光莹莹露出。
迟衡呼吸一紧。用大手包住了白骨手掌,一根一根拨开指骨。
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静静泛着光芒。
万物俱寂。
安错将绛石紧紧握在手心,傻傻地笑,就在他要将石头放在唇边亲吻时,迟衡制止了他:“咳,还是,放在袋子里就行。”
“那怎么够,我要时时刻刻看着、晚上抱着睡觉才放心。”安错陶醉地笑。
会噩梦连连的。
迟衡身上竖起的寒毛还没趴下,为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他很诚恳把崖壁上的事都和安错说了。安错越听越沉重,笑涡都凝固了,若有所思地仰望西金树,却把石头握得更紧。
“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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