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在梦里哭了。他记得容清说,做一个医者,最开始的功课,就是要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她是真的喜欢医术的,小时候自己还上蹿下跳到处惹是生非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乖乖顺顺地坐在父亲的腿上,一字一句地背着那些在他看来无比艰涩的医理本草。
她一直都是那样温温柔柔地笑着,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烦心事,但是容池很清楚,她心里,是苦的——都说女孩子比男孩子要早熟,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容清,父母去世之后他要怎么生活下去。是眼前这个只长了他一岁的姐姐,抱着他说阿池不要难过,你还有我,说阿池不要哭,爸爸妈妈会心疼。那时候他不懂,现在想想,那时候她才多大,每天替他洗衣做饭,甚至缝补衣扣,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后来他终于懂事了些,问她为什么不肯搬去周家,他记得那时候她把自己抱在怀里,说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家啊,到处都是爸爸妈妈和他们姐弟的痕迹,怎么可能舍得离开呢?语气温柔,却让他几乎有落泪的冲动。
他知道她是辛苦的,可是却总是笑得那样淡然,有时候甚至连他也会觉得,她已经全部都忘记了,可是多少次,半夜过来想看看她有没有盖好被子,却只听到她在梦里压抑的低泣声……你希望将我照顾得妥妥帖帖、无忧无虑,我就乖乖地接受你的照顾,高高兴兴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这是你的希望,可……其实我从来都不想看到这样的你,那会让我觉得……心疼。
“姐,别难过,还有我在,一直都会在的。”掀开被子在容清的身侧躺下,容池伸手,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低声地安慰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终于止住了眼泪,容池看着胸前的一片濡湿,叹了口气,抽了纸巾再次小心地替她擦干,然后伸手关了灯,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
宋俨很烦躁,昨天的应酬又是那一套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从前还不觉得什么,可这几天吃惯了容清的手艺,习惯了那样带着温馨的“家的味道”,对这样的场合越发地厌恶起来,好不容易到了今天早上,却又想起是周末,硬生生地又在床上多躺了一个小时才出门,现在在容清家门口敲了半天的门也没有人来开,心知她多半是还没醒,又多等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打了容清的电话。
“喂?请问是哪位?”一个清朗中带着睡意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宋俨一瞬间暗了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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