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省离开文宣队依然很压抑,‘歪嘴和尚’和‘李玉和’之间的恶斗是他抹之不去的阴影,夹杂在这样的两个人中间,想过一天舒坦日子都难,现在好了,走出了那个混局,人都轻松了不少,可张扬的性格,和那种与生俱来的表演欲就找不到地方发泄了。
二十七岁的人应该说是个老大不小的了,母亲没有含糊,有事没事地寒碜他,总怪他人长得八面玲珑却找不到一个姑娘进门,这样的观感不只是来自家里,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们,有时也数落他连门亲事都定不了。
陈省算是个孝子,被母亲犀利话语鞭笞,那只能选择收敛,可周边那些混小子来损,就会和他们僵几句,说什么“找老婆总要好看一点的,一般的女人我一招手,那还不是一窜一窜的来!”
当家的听不惯儿子满口牛话,不动声色地托亲戚为他说媒,担当此任的这人很有心,没几天就探到好消息,风风火火地跑来报信说,有一门绝好的人家,养蜂为业,家资丰厚,闺女二十有三,马上可以登门看人。
其实,陈省也是个煮熟的鸭子嘴硬而已,亲戚安排他去看人,他激动的一宿没睡好,大热天丝毫没有影响他相亲热情,到那个时间点了,从在箱底拿出了平时舍不得穿得的确良白衬衣,同时又拽出一条蓝色凡力登西裤,早先还向母亲凑要了三块钱买了一双皮鞋,这天还算幸运,有伙伴把自行车借给了他。嘿嘿!反正吹牛也不要上税,就他这种家庭条件,还说姑娘会一串一串地来!
这位媒人说是亲戚,其实远得只是挨上一点而已,说是陈省姨妈的堂妹,因都排不出什么辈份,干脆就稀里糊涂地叫她‘姨妈’了。这位年近四十的大嫂,对陈省家的热情有她的小算盘,她不是五亭镇人,可天生一个精明的脑子,能做些小生意添补家用,一年到头混迹在五亭街市上,逮上什么卖什么。
那年头每当‘打办’围追堵截,她的货物储藏就成了问题,这女人到有本事和那帮‘阎王爷’兜圈子,有一天,可能‘打办’有意给点颜色她看看,几个人在街道弄堂围剿,她的‘你进我退’战略就没法施展,情急中她扛起一挂篮水果,躲进了离街道不远的陈省家里。
陈省家境不好,可为人仗义,看她被‘打办’追堵,立刻为她挡驾。
‘打办’在追逐中,转眼间人不见了,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在那里挨家挨户地问,轮到了陈省家,陈省特意扛了一个凳子摆在门口,拿了一根笛子坐在那里吹‘扬鞭催马送粮忙’。
‘打办’人询问他说:“有没有看到一个扛一栏水果的女人?”陈省嬉皮笑脸地回答说:“看到了,但我不告诉你们!”
‘打办’人立刻宣传政策,说打击投机倒把是我们党的英明决策!那口气大得可邪乎,对陈省的态度大有上纲上线之嫌。可陈省没有吃着一套,自己是红五类,又是个庄稼汉,所谓无欲则刚,在一旁逗他们说:“我举报了,那些东西没收了,我能分多少?”
这话是‘打办’人的尴尬,一帮做小生意的人被他们整的娃娃叫,可对这些市井混混还真没有多少办法,几个人僵持那里,弄堂里的一帮娘们东两个、西三个地站在门口瞎掰,一咕恼地说贪污犯老张的事,这样的观感,‘打办’的人哪还呆得下去,领头的一挥手,就这样草草地收队了。
被救的妇人千谢万谢陈省一家的恩德,最后和陈家母一侃,嘿!两家还有点沾亲带故,从此这地方就变成了她临时货品的储藏地。受了别人的恩惠,当然要回敬别人的帮助,陈省老大不小了,当家的一提口,她马上应允,没几天就带来了相亲的喜讯。
今天,按照约定的时间,一大早陈省骑自行车先到六里之外姨妈家,她们家和要去相亲的桃村杨家很近,初做媒人的姨妈见陈省来了,马上梳洗穿戴,郑重其事地陪同他走进杨家厅房。
陈省看到人家的房屋,原先街市人的那点自信就已经丢弃殆尽了,由于家境的不对称,脸上想装自然一点都有点难,他把车停在了门口,然后拎着一点礼物,跟在‘姨妈’后面。
要去看的这位姑娘叫琴仙,起这个名字的原因,说是杨姓主人喜爱吹拉弹唱,生孩前碰上蜂箱季节性迁移,临行前给老婆留下一句话说:生女儿要以‘琴’字带头,过后果然如愿,第一个字定了,对女孩来讲芝、芳、英、仙、香等这些字眼,想凑什么是什么,因当家的不在屋里,申报户口那一天,她母亲稀里糊涂地捡了‘仙’字,结果,杨琴仙这个名字就这样叫开了。
老杨家三代养蜂为业,家底厚实,这样的人家,解放后评定家庭成份时只是排上富裕中农,原因是他们家从没有雇过长工,几代下来每个人干的很辛苦,再则,解放前家族中还出现了一个地下党,就这点政治资本支撑,使他们整个家族都渡过了难关。
‘姨妈’把陈省介绍给他们时没敢提家境,一直在渲染陈省家在五亭镇上,那是一条‘元宝’满地滚的大街。而这户人家为女儿的婚事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眼下二十三岁了,只要有人来做媒都会同意看一下,这次也是,说要来看人也没有拒绝,也没有先要张照片看一下,稀里糊涂就让人来到家里。
他们俩跨进门,杨琴仙的母亲躲在厨房一瞅,第一个印象就不好,她不喜欢陈省的长相,其实姓陈的只是脸比较窄而已,母亲愣说他‘尖嘴猴腮’,连杯茶也不愿意端出去。两个人在厅堂半天没有人招呼,‘姨妈’心里已经明白了三分,可这么就叫陈省离开,他也下不了台。正在为难之中,家中小的跑来说:“妈,有人找!”
“噢!”姨妈起身对陈省说:“可能有急事,要不我们。。。。。。”
姨妈是想叫他就此打住,走了算了,可陈省机灵一世,在这节骨眼上愣是没有反应上来,回话道:“没事,你去忙吧!”
姨妈想的也不多,儿子赶过来叫肯定有急事,站起身子就随儿子走了。
陈省一个人坐在那里,无聊地开始数楼板的‘横梁’,数完了又注意这房子的结构,他不得不佩服人家家资丰厚,排五两插厢的房子,墙壁都用木板隔成的,朝南两层楼房屋,前面一堵高墙围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天井,厅堂是敞开的,上行挂着毛主席的画像,一张精致的红漆香祭桌靠墙而立,桌上摆着一个硕大的白色等粗陶瓷罐,罐中插了一个鸡毛掸子,不知道的人以为鸡毛掸子放在那里方便,其实,那时一家人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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