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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河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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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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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砸烂公检法的年代,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威严一度排在公安警察之前,一帮为糊口到处赶集的人被他们围追堵截,有什么事被他们碰到,一定是活灵活现的进去,死里死气地出来。

    那年头工人阶级的概念很模糊,除了修地球的农民,凡是吃商品粮的都属于工人的范畴,打办从文革中走来,夹带着割资本主义尾巴的使命,里面的成员相对复杂,你说他是干部,可它只是挂靠在供销社一个部门里当差,他的身份性质应该到文革后期才成为工人阶级的一员。然而,在那特殊的年代,整人被认为无产阶级专政的一种力量而备受大众推崇,它就是那样的一种政治氛围。有此可鉴,文革末期活跃在城乡的打办成员都是“大革命”后修成正果的一群有头有脸的人。不过,他们也有尴尬的时候,在行使职权中留下的话柄多少年以后还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这都怪五亭镇政治风气过于昌明,在一段时间里,组织忆苦思甜活动都成了制度化,主事者把一些在旧社会苦大仇深的人请到台上,让他们讲述旧社会那些最负面的经历,可有一次组织者遇到了一次意想不到的事。那天公社革委会在学校礼堂安排忆苦思甜,主事者请到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婆,她衣衫褴褛地站在讲台话筒前讲述她怎么做童养媳、怎么帮地主家做清娘奶妈,一溜话说下来,不留神想起了几天前一篮红枣在集贸市场被打办粗暴执法的事。

    打办工作人员认为,成品红枣不属于自产自销的农产品,拿到市场上兜售属于投机倒把行为,必须马上收缴。可苦难深重的老太婆如同命被揪走,她求爷爷告奶奶地保护这篮红枣,两边几经争夺推拉,恼羞成怒打办成员把一篮红枣给洒了,地上尽是污泥,老太婆捶胸顿足,瘫在路边哭了好几个小时。

    在忆苦思甜会上,老太婆气不打一处来,三言两语的把这个事给控诉了,最后声泪俱下地说:“以前土匪在山上,现在土匪在街上!”

    主持人都听傻了,当即把老太婆定性成现行反革命,义愤填膺地宣布,忆苦思甜会改成批斗大会,把老人家推到台前,重重地按下了她的头,主持人正在找人发言揭批,性子爆裂的老太婆一屁股坐在地上,耍无赖说:“日子反正怎么苦,你们抓去让我有个吃饭的地方也好!”

    老太婆的举动引得台下哄堂大笑,由于下面大部分都是些可塑性很强的学生,主持人尴尬得不知如何收场,只好俯身劝慰赖在地上的老太婆,轻轻地告诉她说:“好了好了,不抓你了,赶快回家吧!”

    忆苦思甜会被迫终止,可忧心忡忡的主持人却很多天还在牵挂那个事,他是个公社革委会干部,很担心有人抓辫子整人,在那样的社会背景里,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这差不多是个政治事件,为了这事有个结果,他专门跑到打办调查。

    可人家那个衙门里这种处理方式太多,都想不起有老太婆什么红枣打翻的事,为了配合处理,打办一个姓朱的成员郑重其事地出具了相关证明,理直气壮地说:“打击投机倒把任重道远,我们会不遗余力!”

    这里暂不提红枣打翻事件到底有怎么样的延续,但有一点可以说明,非常时期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是一个让老百姓生畏的场所,当中的成员自持政府给予的权力,那气势绝对是衣服角都能轧死人。可现在他们队伍当中的人出事了,大部分老百姓都摆出幸灾惹祸的态度,甚至有人质疑,那么多东西被收缴,难道只有一个张副主任贪污?这种观感出台,打办上下人人自危,在批斗会上争先发言,为了表示清白,除了在毛主席画像前虔诚地鞠躬宣誓外,对张副主任的行径都做了深恶痛绝的揭批。

    据说张副主任到有革命者的背景,当初调他到五亭当打办副主任时都有人为他感到屈尊,然而他丝毫没有拘泥那些闲言碎语,认为革命工作不分卑贱。不过,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高风亮节之所以在界限上不会产生盲点,只是因为没有相应的滋生条件,如果有一种缝隙可钻,当事人或许会在利益的处理上偏向自己一点,而这种“偏向”一经被同事的火眼金睛点到,在特定时代赋予的偏颇观感下上纲上线,如果再参入一点政治恶斗的因素,那就一发不可收拾。

    张副主任算是轮上了,他顾不上脸颜扫地,在接受调查中还以为只有低头认罪,当下的那点事会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味地想快一点走过场,其结果就是被专案组诱导、使你稀里糊涂地承认很多有待争辩的事实,最终把你推上群情激愤的批斗大会上当反派主角。

    在砸烂公检法的年代,批斗会就等于审判会,张主任低着头从台上下来,接管他的是县中队两个武装官兵,他们俩拿出冰冷的手铐将他押送看守所,临行前还进行了游街示众。这样一来,五亭街道上不可避免地要上演一幕很多革命影片经常出现的画面,一个壁垒森严的场面,儿女们在一旁无助地哭喊,一个高大而又遍体鳞伤的革命者父亲,被国民党反动派的囚车带走......

    虽然今天的场景很负面,是贪污犯张主任没有长成的三个儿女站在路边绝望地哭泣,但几个未成年孩子释放的亲情和电影里绝对一样。她们为了能多看爸爸一眼,全然不顾别人的白眼,傻傻地跟在游街队伍中,直到父亲被送上囚车。

    路旁一位爱管闲事的大妈,逮着打办的同志问:“这位同志,姓张的他到底贪了多少钱啊?”打办同志还没有从义愤填膺的氛围中缓和过来,愤恨地说:“这个革命队伍中的蛀虫,前后加起来最起码有两百多块钱!”

    老大妈张着嘴巴半天缓不过神,也不知道她在感叹贪污的钱多、还是少。在路旁稍知内情的人私底下嘀咕:“这是内部斗争的必然结果,鬼都知道,收没的东西在打办工作的人多少都有得分,就是张主任多了二百多块而已,那里出现革命的蛀虫,其实是权力之争的结果!”

    在文革的政治生态里,无须去评断老张同事是否卑劣,因为大革命的一切都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再说苍蝇也不会叮咬没有缝隙的鸡蛋,有把柄在别人手里,免不了要在阴沟里翻船,何况“莫须有”的罪名在那个年代层出不穷,因为那个本来就是整人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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