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办副主任老张被抓起来了,这差不多是五亭镇1972年最大的新闻,这个事件在塘埠头、市街角一连三天都是头条谈资。当然,塘埠头不是什么宣传机构,它只是农村人盥洗地方的统称;市街角也一样,它就是带屋檐街道的一个缓冲拐角。
塘埠头虽不起眼,可它是乡村生活的写照,人们能在那里世代繁衍生息,全占一潭清澈见底的活水。还真别说,古代风水术把水脉比作地域昌盛根源,一口自然形成的活水池塘,被认为是龙口,这样的地方定然会给周边村落带来繁荣。
很少有人知道村口那个池塘真正的名称叫什么,男女老少都习惯地叫它“门口塘”,镶嵌在池塘一侧的数块石板,宛如延伸在水面上一块块硕大的搓衣板,堆砌塘埠头的巧匠们似乎没有刻意去打凿修饰,大小不一的石头错落有序地拼凑在一起,远远望去就像一幅唯美的几何画卷。
塘埠头是村庄和睦相处的象征,在信息匮乏的年代,这里差不多是村里的交流中心,有谈资都会在这里与人分享。然而,这里再热络也只是一些娘们瞎掰的地方,五亭镇还有一个同等性质的市街角,老爷们无聊时都会去那里消遣,从传播信息功能来看,这地方和塘埠头不相上下,能侃的大到国家大事、小到鸡毛蒜皮;不能侃的也能洗耳恭听,在那里呆上几个小时不在话下。其实它只是个墙角旮旯,一盏昏暗的路灯镶嵌在拐角处的屋檐下,地上摆着一些旧祠堂拆下的残垣断壁,加上民国时期建筑的屋檐,就这点庇护,使致来这地方聚集的爷们变得风雨无阻。
拿娘们的话说,一帮爷们聚集在一起也有好处,说是一天能省下几根香烟。还真别说,在贫困潦倒的年代,递人一支烟,等于割了身上一块肉。他们也懂得礼数,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光自己抽不派别人一支,所以烟瘾犯了,只要谈资诱人都会憋着不离开。
自从打办的蛀虫被揪,这两个地方成了民间控诉罪状的前沿阵地,特别是塘埠头的娘们,一提起就会显得义愤填膺,她们听风就是雨,这边比划说:“吼吼,那个张大主任,他收缴来的云南田七好几斤,自己就贪污了!”那边说:“可不,他收缴来的绸缎布匹,拿回家给老婆做衣服,他家里的那位太太每天穿的像地主婆似的!”
老张的事本来也不会长时间在塘埠头成为首要新闻,主要是他的家就住在附近,这个塘埠头也是他们家人每天要来盥洗的地方,可怜的这家人被父亲的丑事整得抬不起头,她们甚至都不敢在人多的时候去那里给别人恶心。
其实,塘埠头、市街角只是群众舆论的开始,革委会层面的批斗大会也不会落伍,自从东窗事发,很多觉悟高的人就在等待这场批斗会,池塘边的罪状只能算是一种道听途说,最终还是要看批斗会上的揭发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