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忠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没那么老实过,老实的坐在两个人的长条板凳上,两只小胳膊架在桌子上,桌子上划着三八线,还有不少用小刀刻出来的字,都是歪歪扭扭,辨别不出。桌兜里是瓜子壳、花生壳、枣胡,看来蔡民强在学校的日子不错。从布包里掏出铁壳子的文具盒跟被撕了好几页的课本,摆在桌子上。
蔡忠记得,这个铁盒子的文具盒还是蔡民强给爸要的,拿去跟人显摆了好几次,说什么是铁壳子的,上下两层的,但是现在,边边角角的被磕得都凹了进去,本来两层的文具盒,中间的那个隔板不知道给扔哪去了,他蔡民强就是遭败东西,蔡忠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头。
两天前,蔡忠正诱骗黄小胖把家里的好口粮都偷出来,给自己解解馋的时候,就被蔡民强和他的一群毛头兄弟给堵了。
蔡民强把他弟按在墙上,呲着牙说,“我后天跟人说好了打仗,你帮我上课去。不许跟妈打小报告,否则我枪毙你!”蔡民强拿出一个用硬纸板和胶布粘起来的手枪还是那种带扳机的,放在蔡忠头上,口中喊了一声,“噼钩儿——”
结果就是蔡忠,乐意的,心甘情愿的代他去了上课,蔡娟儿知道了之后,竖起大拇指,说她弟跟那个诸葛亮似的,聪明着呢。
“蔡民强!”
“到——”脆生生的,理直气壮的,蔡忠喊了一声。同桌的丫头片子捂着嘴趴在桌子上笑得开怀。
二十几号的溜溜小眼睛就盯着他看。“老师,他不是蔡民强!”有人举手说。
老师看了看,谁知道他是不是蔡民强,这一班二十几号人,小孩和大人不一样,不怎么容易辨别容貌特征,“你坐下,蔡民强?你是蔡民强么!”
被指着,蔡忠只好站了起来,“报告老师,我是蔡民强!蔡国富是我爸!”
老师点了点头,宣布上课。下面的一箩筐小萝卜头就开始传纸条,问这人是谁啊!
蔡家蔡三宝,替他哥哥来上学的。
哦。
蔡民强今儿又去跟人打架。
蔡三宝看起来比他哥老实。
整整一节课,小纸条从蔡忠的背后传到前头,在从前头传到左边,围着他打转,但是一次都没传到他手上。
他把胳膊并着,比其他人坐的都直,看黑板的时候比谁都聚精会神,听课的时候比谁都认真。这是蔡忠第一次坐在教室里,起先是新鲜,再来是躁动,再来就是平静。他汲取着浅显的知识,这是蔡忠第一次接受正规的学校教育。说来可笑,长到三十岁的他,那个时候从没有一天接受学校教育的,学来的那些字,也都是这三十几年的积累,在那个时候,他就是一个没文凭没学历,只有一家小超市的个体户。没人看得起,也没人看得上。
但是他又一次重新来过,这里,他跟别人一样坐在教室里,看着别人掰着手指算算术,看着别人一笔一划的写字,他莫名的感动,他觉得他这样的选择没有错,一点都没错。
下课了,蔡忠在一边看着一帮萝卜头玩游戏,丫头跳皮筋儿,扔沙包。小子一个个把胳膊高高扬起,一把甩过一张牌,看自家的牌能把别人的掀翻不,掀翻了,就是自个儿的。蔡忠看着他们玩着游戏,怎么都融入不进去,他没玩过这些么?他自然是玩过的。上一辈子,他可是跟蔡民强同一个等级的顽劣,以前都是他跟着蔡民强屁股后面跑,蔡民强去跟别人打架,下河摸鱼,他也跟着去。一个猛子扎下去,结果他下去了,还是被蔡民强提溜出水的。
你能说蔡民强对他没恩情么,就是这么算是救命的恩情让他不得不在蔡民强半瘫之后负责他一家的生活。他埋怨过,但是那次蔡民强把他从水底捞上来的时候,他是真跟揪着一块浮木一样,瞬间安全了。
所以说,兄弟之间,或许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关系,有时候,也是亲兄弟明算账,但是有时候却怎么算也算不清。
蔡忠替蔡民强上课的两三个月里,蔡娟儿也同样在上课。姐弟俩上完课,一块去地里割草,然后去捡那个浑身臭烘烘的蔡民强,蔡忠把红领巾还给蔡民强,三个人一起回家。
朱玲见着了,还奇怪的问,三人怎么一块回了?
蔡民强自然是撅着屁股瞎说一通,蔡娟儿也随着编了故事。总归是朱玲以为姐弟三个和睦相处了,自然高兴,抹了把脸上的汗,就开始做饭。
“妈,我帮你。”蔡娟儿卷了袖子就去帮忙。蔡民强从井里压了一盆子水洗澡。
蔡忠把课本从蔡民强的布包里掏出来,然后老实的做着作业。
蔡爷爷拄着拐杖看着三儿蹲在小板凳旁边做作业。“三儿饿了不,爷给你拿块煮好的红薯去。”
蔡忠摇头说不饿,“爷,我不饿,你别动了,坐好,等妈做好饭咱就吃饭。”蔡忠把爷扶到床边坐好,又给他后边垫了个枕头,让他靠着。
“三儿,最近跑哪儿玩儿去了?”把拐杖立在一边,
“爷,你不是啥都知道么。”蔡忠撇嘴,把铅笔一叼,咬在嘴里。蔡爷爷虽说年纪大了,眼睛也不是特别好使,但是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三人整天一块出去,一块回来的,而且气氛和睦了不少,肯定是有事。
“爷总觉得三变了,跟从前啊,不一样了。”摸了摸蔡忠的头,老人眼睛小小的,这么一笑,皱纹更深了。
“爷什么都知道。”蔡忠把铅笔抽出来,又低下头认真写作业了。
他没把自己是重生的事儿说出来,即便是说给别人听,也不会有人信,说这个白嫩小身子里是个三十几的痞货大叔,说他是听人壁角,不小心给人踹下河淹死了又回来了?谁会信?就这么耗着吧,总能一点点地改变些东西。
“三儿,姐有事跟你说。”蔡娟吃晚饭把蔡忠喊出了屋,深秋了,夜里跟冰渣似的凉的刺骨,蔡忠打了个大喷嚏,搓着胳膊。
“姐,什么事儿你说。”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大7岁的姐姐。
蔡娟儿皱着眉,揪着自己的辫子,“我放学的时候,老师把我喊了,说,让我参加初中考试。”
蔡忠一听这话,刚想道声恭喜呢,但是又想到别的,生生忍住了,“咱家,估计供不起。”
蔡娟儿早猜到了,但是真听着她弟告诉她,她就忍不住哭了,她想上学,在蔡民强第一天上学的时候她就开始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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