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会有很多异数,也会碰到许多奇遇,碰到一次指不定就成功了。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生命中也会遇到奇遇,而且是在谁都想不到的情况下发生。
2011年06月,我在监狱里和队友们玩篮球,队友们糟烂的技术让我很不尽兴。那时我在想,当我孤军奋战的时候,我的挚友,我的兄弟,他们还好吗?如果再回到从前的球场,我们还能打出曾经的水平呢?这句话在我心中是个大大的问号。球场上,我们玩的已不再是技术,而是心的距离。
等我在球场边休息的时候,狱警告诉我,我被保释出狱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当时真的是蒙住了,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直到狱警三番五次提醒我以后才确定是真的,我以为是家里面借钱保释的。狱警带我去了监狱长办公室,交接相关出狱的手续。
在办公室,还有一个黑眉大汉坐在沙发上,短衫下的肌肉让我都感到心悸。进门的时候他注视了我一会,但什么话都没说。面对着监狱长,我看到他对我笑了,没想到一向看似铁面无私凶神恶煞的监狱长也有慈祥的一面,那一刻他温和的像个父亲。那一刻我真的看到了生活在黄土地上的父辈们,面容上被岁月侵蚀的皱纹还如往昔,一道道伤疤刺痛了我的心。用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原来我也已经有了被岁月侵蚀的痕迹。
其实在我进办公室的时候一切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了,我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签上自己的名字。监狱长告诉我沙发上的黑眉大汉就是来接我出狱的,他称呼黑眉大汉为王总。我的生命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个王总,只是当成父亲在哪托的关系接我出狱的,也就没在意。
监狱长让我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出狱,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监狱里没有多少东西值得我留恋的。但我要向监狱里的这些兄弟们到个别,他们是和我一起拼过拳头的人,是监狱里唯一让我不舍的情谊。
我走了,离开这个生活了长达一年之久的地方,离开这个给我生命中留下深深伤痛的地方,离开这个只剩下悲痛回忆的地方,离开这个让我真正开始成长和成熟的地方。我两手空空的离开了牢房,身上穿的依旧是监狱里发放的囚服,蓝白格子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刺得身后的兄弟睁不开眼。身后的兄弟不停地向我挥手告别,我在很远的也转身向他们告别,我知道他们看不到我眼角流出的泪水。
我走向了监狱的大门,第一道门开了,第二道门开了,第三道门也开了。我知道了监狱的大门和电视上演的是不一样的,监狱的大门有三道,每一道都是自动控制的,没有人会拿钥匙去开门的。
身后背枪的狱警告诉我可以出去了,发现自己已经从一个罪犯变成了刑满释放的普通人。一年的牢狱之灾,究竟把我从一个坏人变成了好人,还是从一个好人变成了坏人?我不知道。我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适合这个高速发展的社会。那些污点能否在我走出监狱的瞬间洗刷的一干二净?
监狱的大门开始关了,回过头,我还能看见遥远的地方有一些弟兄在向我挥手,虽然那只是我眼前的梦境,但映射在我心上的场景依旧真实。我知道这一次离开后,里面的好些兄弟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再相见了,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宴席,相聚的那一刻,其实我们就已经有了注定的结局。再见,我在监狱里的朋友们;再见,过命的兄弟。
监狱的门前停着一辆别克,在监狱长办公室的那个黑眉大汉就站在轿车旁边。我出来后他微微向我点了一下头,以示招呼。我没有看到父母,也没有看到那些在外面的兄弟们,其实我连这次为什么出狱都不知道。我是稀里糊涂的走进了监狱,又是稀里糊涂的走出了监狱,想想挺戏剧性,也挺可笑的。
我脱掉了从监狱里穿出来的囚服,狠狠的仍在了地上,那一刻的我真的很想发泄,可我没有渠道。我想用那件衣服砸破整个监狱,可惜力不从心。一个刚刚从监狱里出来的人的心情,你能理解吗?你不能,因为你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生活,你不懂得什么叫牢狱之灾,你不知道活着从监狱里出来意味着什么。
我换上了那个所谓的王总带来的衣服,还有一双看不出牌子的皮鞋,款式很合身,不是特地定做的也一定是专门为我买的,我是一个对穿着从不讲究的人,只要舒服就行。他将我让上了别克轿车,车向着银川shi的方向行去。透过车后玻璃,发现监狱的大门比我来时新了,哨岗上的狱警也更精神了。
汽车在市区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终于在银川shi国际饭店的门口停了下来,门口的旗杆上五星红旗随风飘扬,旁边还有别的国家的旗帜,不过除了五星红旗别的我都不认识,这足以证明我对祖国的忠诚了吧。我看着鲜艳的五星红旗,眼泪都快流出来,那一刻我才知道祖国还是没有抛弃我,还是记得我的。
跟着王总走向饭店的大门,我的内心并没有什么不妥,也没有乡里人进城的稀奇。可能是我刚从监狱里出来,心境还没有转变过来吧,对一切事物都不在呼,仿佛还和监狱里一样,外面的世界和自己无关。我曾无数次的从国际饭店的门口经过,但从来没想过会进这种豪华的如同做梦一样的饭店,奢侈已不能形容这样的生活,这不是我们这等人能来的地方。
进电梯了,出电梯了,然后左转直走,一间包厢的门打开了。偌大的包间只有一个人,他站在窗前往外看,窗帘只留了够他一个人观望的位置。一身黑色西装,乌亮的头发,虽然看不到皮鞋,想来肯定不会差到哪去,双手插在裤兜里。对于这样一个人,我只能用这样几个字来形容,气宇轩昂或气度不凡,那是一种入世又脱俗的气质。他那并不宽阔的肩膀透露着男子汉的气概,他那笔直的身躯散发着坚毅的光芒,那是只有经历过栉风沐雨的岁月,体味过风餐露宿的生活后才有的镇定。
我就那样注视着他,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他转过身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们就是那样隔着一张餐桌和几把椅子遥望。是的,就是遥望,那是在有限的空间里形成的一种无形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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