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眼

    我和曹晖的第一次相遇并不友好，事实上可谓糟糕透顶。有一句话叫不打不相识，我和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认识的。

    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烈日把地面照的惨白，嘈杂的知鸟声挂在道路两旁的枝头。我坐在一株高大的黄桷树下歇凉，李航和我约好两点在这里碰头。眼下除了不远处几个老头坐在屋檐下吆喝着下象棋，四周几乎没有行人。一辆装载石灰粉的货车呼啸而过，车轮碾压干燥的路面，发出咯吱的声响，好一会儿后石灰粉才从空中消散。我把手里的报纸折成扇形，慢腾腾的扇风，即便这样，也无法在这闷热的天气给我带来一丝凉爽，不断有汗珠从额头渗出。

    我打了个哈欠，阳光晒得我昏昏欲睡，索性闭目养神。如此过了一会儿，睁开眼，一个身材细长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面前。他穿着黑色的紧身背心，一条迷彩短裤，那裤子脏兮兮的，像是很久没洗过。他左耳戴着银白色的环状耳钉，在日光下闪着耀眼的白光。卷卷的头发无精打采的贴在他宽阔的额头。细小的眼睛十分不友好的凝视着我，那张略微向下撇的嘴巴露出诡异的笑容，也不知是天生还是故意如此。

    他站在我面前像一台显微镜，上下打量了我好一会儿，我回望着他，不明所以。天热得可怕，我什么也不想说，甚至不想问他为何这样盯着我，只想他看够了就赶紧离开。

    “你叫邱向洋吗？”他开口说话了，语气里含着十足的敌意。

    “是我。兄弟你认识我？”我懒懒的回答。

    他嘴唇翕动一下，想要说话又欲言又止。“你给我站起来。”他终于咬牙切齿的说。

    真倒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么热的天怎么会遇见这种奇怪的人。我暗忖。不过我并不想让事情恶化，如果只是起立对我也无妨。我慢吞吞的站起来，才发觉他比我高小半个头。

    “有事吗？”我问。

    他鼻孔一张一合的走到我面前，直到与我只差几厘米，我闻到他的口气。我往后退了一步说：“兄弟，我不认识你，你要有事就说，没事我就走了——”

    我话音刚落，他就挥动着拳头向我猛打过来，尽管我早有所防范，但还是预料未及，拳头落在我脸上。“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我暗忖。

    “喂！我警告你，别动手动脚，我现在不想打架。”我一边说，一边摆好架势，提防着他再次打过来。

    “警告我？老子今天打死你！”他再次挥动拳头不由分说的朝我打来。

    他来势很猛，拳脚相加，丝毫不给我有说话的机会。我重心下移，抬起手臂，护住头部，标准的拳击防御姿势。对我这个职业拳手来说，瞬间打晕他不是难事，但一想到教练秃头那张肥胖的圆脸，一想到会违反拳馆不能斗殴的规定，我就放弃了反击的打算。况且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自打我开始从事拳击运动以来，总会有这类突发的莫名的挑衅。

    尽管我没打算反击，但也不想撒腿就跑，对一个现役拳手而言，逃跑无疑是最难以容忍的事。我靠着简单的闪躲技巧持续避开他软绵绵的拳头。如此过了几秒，大概他也发现了无论是脚踢还是猛拳，都没有一下能准确打到我。“打不中我还不走？这实力悬殊一目了然。”我心里暗暗催促他赶紧放弃，以免等会李航来了，他就没那么容易走掉了。但我的期待落了空，他没有放弃痛扁我的念头，尽管我尽力闪避，他还是不断的对我拳打脚踢，“用不用这样啊，哥们。”我无奈至极。

    好吧，事已至此，我也只能陪你玩到底了。我集中注意力，双脚小跳步，晃动上身，一旦启用了这个模式，没经过专业搏击训练的人能抓到我的几率为零。

    习惯了他的出拳模式后，我看出他并非初次打架的生手，除了用脚踢向我下身，他挥拳的速度也很快，他踢腿动作干净麻利，丝毫不拖泥带水。在我闪过他几拳后，他的动作不但没有乱掉，反倒越发稳健，也许他在哪里学习过近身搏斗也未可知。当然，他的缺点也很明显，出拳力道弱，当我闪过那些拳头时，丝毫感受不到拳头的威慑力，这样的拳头用在普通人身上也许会十分管用，但对长期锻炼的拳手而言，实在如蚊虫叮咬。

    我不想让这场殴斗持续太久，这里可不是什么斗殴的好地方，远处下象棋的老人们已经向这边张望了好一会儿了，我可不希望他们把我送去派出所，我思考着如何快速结束这场打斗。经验告诉我很多时候，一个主动挑起争端的人击中对方后，都会趾高气扬的叫喧着离开，因此我故意露出破绽，让他在我的腰和腹部打了两拳。这没什么，即使他不打，一会儿到拳馆我也有抗打击能力的系统训练。在突然打中我两拳后能打到我后他木讷了一下，显出疑惑的表情。趁此机会我向后退了一步，捂住肚子假装要摔倒，希望这两拳能让他心满意足，让我赶紧摆脱这无意义的斗殴，可惜我打错了算盘。

    他大概以为我退后的一步是想逃跑，大喝一声：“你他妈还想跑！”随后气势不减的又朝我扑来。我可真受够了，天气本就热的我发晕，又偏巧遇见一个陌生的偏执狂。上个月我也遭受过这样一次莫名其妙的挑衅，不过那家伙很聪明，看见我的架势后迅速跑掉了，而眼前这个家伙显然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难不成是我下场比赛对手派人来试探我拳击实力的？这个不沾边际的笑话从我脑海里闪过。他向我飞踹而来，好家伙，估计是李小龙看多了，我暗想着侧身闪过。

    眼看事情没那么容易收场，“吓吓他好了。”我决定予以还击，闪避的同时我迅速朝他脸打出一拳，我当然没有想真正打中他，拳头有意识的从他脸颊划过去，算是一种警告：别继续惹我了，否则我真的会还手的。

    他愣一下，继而像是受到了侮辱，将愤怒的目光投向我，冲到我面前火气十足的伸出手，想要直接拎住我的衣领，但他的动作在我看来就跟慢动作无异，我往后小跳一步，从容的躲开他。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我身后猝不及防的伸出来，越过我的肩膀，推到曹辉的肩膀，这一推让曹晖打了一个趔趄，从我面前往后倒退几步，险些狼狈的跌倒。

    “喂！大热天的干什么呢？”李航从我身后突然出现，看着我说大声垮气的说。他是我拳馆的朋友，也是拳馆目前最厉害的拳手。

    “被人找茬了，看不出来？”我烦躁的回答，心想李航你这家伙可别火上添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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